草莓之夜
菊田渐渐感到生气,不单是因为没有问出什麽有用的资讯,这种夫妻关系和这个女人的人生观、价值观都让他感到十分焦躁。那是菊田完全无法理解的一种人,这种人是怎样被教育出来的,菊田一点头绪也没有。
—一这样的话,问什麽都没有用吧。
菊田这麽想著,姑且向知代问起滑川的交友关系来。
◇
在时尚的义大利餐馆裡,胜俣健作与白鸟香澄相对而坐。不必说,选择这家餐馆的自然是香澄,而不是胜俣。要是让胜俣来选,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炸猪排店。
一只要炸俣【日语裡“胜”的发音与“炸猪排”中的“炸”相同。】?快打住,打住!
过了十一点,胜俣注意到了走进製作部的美女。然后他就问那个正在接受面谈的滑川的部下:“那个美女是谁啊?”
“那是滑川的女朋友,就是刚才提到过的白鸟香澄。”对方脸上浮现出笑意。
只见她身穿黑色无袖衬衫加一条白色长裤,一手搭著一隻包和一件白色外套,想来是要在空调房裡穿的吧。眉清目秀的单眼皮正是胜俣喜欢的类型。
——什麽啊什麽啊,喂喂,很不错的姑娘嘛!
虽然只看过滑川的尸体和生前的照片,不过,她跟一表人才的滑川想必是十分般配的一对。直觉告诉胜俣,那个女人一定知道滑川很多事情。一旦到了下午,香澄就要接受玲子的面谈了。不过,没有必要拘泥于这样的安排。
“行了,你可以走了。”胜俣把滑川的部下请出了会议室。
“松冈,我们出去吧。”胜俣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对方不是昨天那个年轻的巡查,而是今天刚加入进来的年长便衣巡查长。他虽然一副“你要干吗”的表情,结果还是一言不发地跟在胜俣身后走出了会议室,实在是个好指挥的男人。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胜俣想到:如果按照预定计划,玲子从会议室出来应该是在十二点左右,可要是中途出来去洗手间什麽的,从这裡经过时看到房间裡是空的那就麻烦了。至少在十分钟内,如果能争取到时间,就能把香澄带出公司。胜俣没有关灯,他拉下了百叶窗。百叶窗那鲜豔的黄色让他稍稍有些吃惊。
“是……白鸟香澄小姐吧。”
话音刚落,刚坐下的香澄用讶异的目光抬眼看他。但随即,连出示证件的必要都没有,她便会意地点了点头。
“轮到我了吗?”
传来了沙哑的妩媚声音。香澄是一个在工作上也受到肯定的“万人迷”。她可不是姬川玲子那样的冒牌美女,而是外型亦十分完美的正宗的美人。此外,虽说有些不道德,她还是当红製作人的情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一个完美的女性。
——所谓充实完整的女性,能发出这般耀眼的光芒啊!?
胜俣这样想著。虽说对她十分迷恋,却不能轻易结婚。如果真的是觉得这个女人很难得,倒不如像滑川那样跟眼前这位香澄保持一定的距离比较好。如果女方是有工作的人,那就更该如此了。正因为有距离,才会有相拥时的愉悦。正因为不是在一起生活,才会想要看到平时看不见的部分。欲望,或者说衝动,就是这麽一回事。两人依次沐浴,穿著旧睡农一起躺进被窝,就完全没有欲望或是衝动了。男人和女人之间,一旦“坦诚相见”了,就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算了,当年乾脆地离婚的我,还要不停地忙著工作呢。
胜俣为了单独同香澄共进午餐,用三万日元把松冈打发走了。那个年代的巡查部长都是很喜欢贪小便宜的,要是给他一点零用钱让他去玩,对方就会立马屁颠屁颠地一阵烟似的消失无踪。这一点在松冈身上特别明显。事后做报告的时候他应该也不会说多馀的话。
“那麽,关于滑川的失踪,你是怎麽想的?”
胜俣一边啜著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义大利面,一边问香澄。哪怕是日式麵条裡汤汁较少的乌冬面也好,可是菜单上没有,他也只得作罢。
现在在吃的,是按照香澄“请点个最清淡的”的要求点的菜,像是叫什麽Pero【Peperoncino,辣椒的义大利文,此处指辣椒味的义大利面。】的。只是,好像有点清淡过头了,只有油、大蒜和辣椒的味道。老实讲,那味道只能让人觉得是不是忘记加什麽东西了。想要自己加点调味料吧,桌子上也没有酱油啊调味汁什麽的,真是让人头疼。
香澄暂且停住了手裡的叉子。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因为就我所知,他不是一个会整日翘班的人。虽然之前也有过把预定计划往后推的事,但之后他都会自己全力弥补。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次却接连很多天失去联络。等过了一个礼拜的时候,我心裡就有这样的准备,他可能已经死在哪裡了。”
又白又细的脖子,她的喉咙裡正吞咽著同胜俣盘子裡一样的义大利面。鲜红的嘴唇因为沾上了油而闪闪发亮。看上去多少有些淫猥。女人到底是要这个样子才诱人。
“相处这麽多年的情人死了,你的心境倒是很平淡嘛。”
就像这平淡的义大利面一样。
“不行吗?莫非你是在怀疑我?”
胜俣没有回答。
“不难过吗?”
“很难过,真想大哭一场呢。”
“可是,你没哭。”
“嗯,因为还在工作时间。”
“……原来如此。”
吃完面,难得的是,端上来的小杯子裡装著浓缩咖啡。不过,因为香澄喝起来的样子十分潇洒,胜俣多少还是有些放不开手脚。
——败给她了,都快忘记正经事了。
胜俣重振精神,继续提问:
“这阵子,滑川有没有什麽异常举动昵?”
“异常举动……比方说?”
“什麽都行。硬要说的话,像是每月第二个星期天的预定安排什麽的。”
香澄那修得整整齐齐的眉毛突然微微抽动了一下。
“……第二个星期天……发生什麽事了?”
“所以啊,我就是在问你这个问题。这阵子,你跟滑川一起过第二个星期天吗?”
香澄盯著小小的咖啡杯看了一会儿。
“请您再说得详细一点。”
真是个冷静的女人。清楚地瞭解自己的处境,然后试图控制谈话的内容。如此甚好,胜俣这边也是信奉“捨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人。
“这样说吧,滑川在每月的第二个星期天都会去做一件并非工作的事情,可能是跟公司无关的安排。关于这个情况,你瞭解吗?”
听了胜俣详细的解说.香澄露出了令胜俣意想不到的表情。
她一下子摆出一脸哭相。
“……我不知道。不,其实我也问过他这事,但他没有告诉我。虽然除了他妻子和我之外,他跟别的女人勾勾搭搭的事也会发生,但他不是会把这些事瞒著我的人。可是关于第二二个星期天的事情,他死也不肯跟我透露,我曾经因为这个话题被他坚决地拒绝过。我也想过,难不成除了他妻子和我以外,他还有别的女人。结果事情还没搞清楚,他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