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课:暗杀名单
屋子的角落里有一台电视,山里来的人对这个东西很着迷。这会儿屏幕上放的不是电视节目,而是与之相连的DVD机里的视频。屏幕上讲话的人说的是英语,不过毛拉有一个“暂停”键可以停下画面,向他们解释传教士都说了些什么。然后根据神圣的《古兰经》向他们揭示那全是胡扯。
蹲坐在地上的四个人之中,有一个是马哈茂德・居尔。从“9・11事件”开始,他就是一名塔利班高级指挥官。他不到五十岁,但十三年的山区生涯让他倍显沧桑。黑色的头巾之下,他的脸像胡桃一样,满是皱纹。手指粗糙,轻微的关节炎不时隐隐作痛。
年轻的时候,他就被教化了,不过那会儿不是针对英国人和美国人,倒是他们帮助他的人民从俄国人那里获得了自由。他不太知道本・拉登和他的那些阿拉伯人。但就他所知道的,他都不喜欢。他听说过所有这些年在曼哈顿市区发生的事,自己也并不赞同。他加入塔利班是为了反抗北方联盟的塔吉克人和乌兹别克人。
可是美国人不理解普什图瓦里[26]。主人和客人之间的神圣规则禁止毛拉奥马尔将他的塔利班客人们交给美国人。所以他们就入侵了他的国家。他因此和他们作战,至今仍在战斗。
马哈茂德・居尔感到衰老和疲惫。他看到过许许多多的人死去。有些人伤势太重,至多只能痛苦地活几小时或是几天。他就用自己的枪,帮他们从痛苦中解脱。
他杀过英国人,也杀过美国人,不过他记不得杀过多少了。他的骨头总是疼,手变得像爪子一样。他那被打碎的髋关节从未让他在山里的冬天消停过。他的家人有一半都死了,他很久没看见过孙子孙女了,只是在夜里匆匆地去看他们,不过在黎明前他必须回到山洞里去。
他想退出了。十三年已经够了。就要夏天了。他想坐在暖和的地方,和孩子们一起玩耍。他希望他的女儿给他带粮食来,老的时候就该是这样的。他已经决定接受政府的特赦、房子、羊和一份津贴,即使这意味着他要去听那个愚蠢的毛拉还有电视上那个面具人讲话。
电视关掉了,那个毛拉还在絮叨。马哈茂德・居尔用气息声叨唠了句什么,说的是普什图语。坐在他旁边的克里斯・霍金斯也懂这种语言,但他不懂加兹尼乡下的土话。他觉得他应该是听明白了,但也不敢确定。讲座结束了,毛拉连忙回到他的车上,和他的保镖在一起。茶已经泡好了,黑黑的,很浓,欧洲佬的军官还带了糖来,味道很不错。
霍金斯上尉在马哈茂德・居尔身旁坐下来。他们呷着茶,谁也没说话。然后,澳大利亚人问道:“讲座结束的时候,你说的什么?”
马哈茂德・居尔重复了一遍,说得很慢,而且没有低下声来。这句话只说了一件事。他说的是:
“我认得那个声音。”
克里斯・霍金斯在加兹尼又待了两天,在别的地方又出席了一次“重返社会”的会议,然后回到喀布尔。他在英国大使馆有个朋友,他十分肯定对方是秘密情报机构军情六处的人。他觉得自己得提一下那件事。
爱丽儿对洞穴巨人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个从曼彻斯特来的伊拉克人极度自负。他知道自己是网络大神。在这个世界里,所有他经手的事,都做得绝对完美。他一直坚持如此。这是他的招牌。
他不仅录制传教士的布道,还亲自把它们发往全世界供人观看,天知道都有多少人看过。他还管理着日渐庞大的粉丝群。他在接受任何一条评论或是作任何回复之前,都严格审查那些申请者的资质。不过他还是没有注意到,从弗吉尼亚森特维尔一个漆黑的小阁楼里,有种“温和的”病毒,渗入了他的程序。
爱丽儿的恶意程序只是让洞穴巨人的网站慢下来,程度上很轻微,而且只是偶尔才是这样。效果就是传教士讲话时,画面传输会有小小的暂停。洞穴巨人立刻就发现了这个暂停给他的完美杰作带来的细微异常。这是不可接受的。他很恼火,最终十分愤怒。
他试图修正它,可问题依然如故。所以他得出结论,如果一号网站出现了问题,他必须做个二号站,然后“搬”过去。他就是这样做的。然后他必须把粉丝群迁去新网址。
他用代理服务器生成虚假的IP地址之前,会有一个真实的地址,这个IP地址将被用来作为邮件地址。为了把整个粉丝群从一号站搬去二号站,他必须通过这个真实的IP地址回溯。这只耗费百分之一秒,也许更少。
就在这个转移过程中,源IP会被暴露。虽然暴露的时间是以纳秒计的,转瞬即逝,不过爱丽儿一直在等这个微乎其微的时间窗口。这个IP地址告诉他一个国家的名字,同时还有它的所有者——法国电信。
如果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超级计算机对加里・麦金农不是障碍,那法国电信的数据库也不会阻挡爱丽儿太久。一天之内,他就进入了法国电信的数据库,没被发现也没被怀疑。像所有的优秀盗贼一样,他离开的时候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现在有了一个经度和一个纬度——一个城市。
不过他给杰克森中校发了条信息。他非常懂行,所以没有发邮件。邮件那种东西会被人监听的。
澳大利亚上尉判断对了两件事。塔利班老兵的随口一说确实值得提一下,而且他的朋友也确实是英国大使馆里那个庞大而有效的情报机构的一分子。这个消息立即被进行了处理,通过安全的加密渠道发往伦敦,然后是技术行动支援局,丝毫没有迟延。
一方面,英国已经有了三名被那个没有相貌和姓名的传教士蛊惑的故意杀人犯;另一方面,他们也已经对盟友的情报机构发出了全面请求。考虑到传教士有重大嫌疑为巴基斯坦人,英国秘密情报局在伊斯兰堡和喀布尔的站点尤其警觉。
二十四小时之内,美国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的一架格鲁曼“湾流”五百型商务机,载着一名乘客在华盛顿郊区的安德鲁斯机场起飞了。这架飞机在英国格洛斯特郡的费尔福德空军基地加了油,又在卡塔尔的多哈美军基地再次加油,第三站来到喀布尔北部的巴格拉姆美军基地。
追踪者选择不进入喀布尔市。他不需要去,而且在巴格拉姆的戍卫下,他的飞机比在喀布尔国际机场更有保障。但他的需求比他自己更重要。如果“重返社会”计划有任何金融限制,他们就不会再找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了。这时候就显示出美元的作用了。霍金斯上尉被直升机带到巴格拉姆。加满油后,还是这架直升机,带着他们和一个游骑兵连的近程保护小组,飞往加兹尼的那个小村庄。
中午时分,他们在这个贫困的小村庄外降落。春天的太阳很暖和。他们看见马哈茂德・居尔正在做他长久以来就想做的事:坐在阳光里,和他的孙辈们玩。
女人们一看见头上轰鸣的黑鹰直升机,就立刻跑进了屋里,使劲地关上门和窗户。直升机在公共的打谷场上降落,士兵们从机舱里倾泻而出。男人们默默地站在这个村子唯一的街道上,全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白皮肤的外国佬来到他们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