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阴谋1:以色列的暗杀艺术
“哦,你得听,老伙计。”丁布尔比的身子倾得更近了,敏捷的小舌头舔了舔薄薄的嘴唇,“罗迪发疯了,开始长篇大论。他声音好大,圣约翰森林的人多半都能听得见。他说皮特威是个老鬼,说他得势了,就标志着大灾难不远了。说得好,真的。我就站在人行道上,给他喝彩,为了增添气氛还不断给他附和。”
丁布尔比凑得更近了,压低了嗓音,兴奋地悄声道:“等他说完了一大篇高头讲章,他就开始用公文箱砸玻璃。你知道,就是那件他总是不肯离手的金属家伙。就砸了几下,橱窗就碎了,警报响起来了。”
“奥利弗!你跟我说实话,这回又是你胡编的吧?上帝啊!”
“真的,朱利。我还没讲完呢。我拽着罗迪的领子,我们俩撒腿就跑。罗迪喝得太高了,他后来什么也不记得了。”
酒劲上来了,伊舍伍德有些头痛:“这么拙劣的故事想表达什么主题呢,奥利弗?”
“我的主题就是,你并不孤独。我们都是受害者。贾尔斯·皮特威倾轧的是我们大家,他还会变本加厉的。我都快给他压扁了,看在基督的分上。”
“你缓过来了,奥利弗。你不是正在壮大吗?很快就要再开一间更大的画廊了。”
“哦,进展相当不错,谢天谢地啊。不过我本来可以干得更好。你也一样,朱利。我不是想要批评你,不过你应该可以卖出更多的画。”
“一切都会有转机的。我只是需要几周时间积攒力量,然后我就好起来了。我需要一位新女孩儿。”
“我可以给你找个女孩子。”
“不是那种女孩子。我需要一个能接电话、懂点儿艺术的女孩子。”
“我想到的那个女孩就是很会接电话,而且很懂艺术的。去年夏天你在索斯比买了一幅画,你该不会是把希望全都拴在它身上了吧?”
“奥利弗,你怎么……”
“我说过的,伙计,这里没有秘密可言。”
“奥利弗,如果这场谈话是有主题的,那么请尽快切入。”
“我的主题是,我们需要拧成一股绳。我们得结成联盟才能求生存。说到底,我们是不可能打垮恐怖的贾尔斯·皮特威的,不过我们如果能形成坚强的防御同盟,也许我们可以同他相安无事地共存。”
“你还是在废话,有话直说吧,哪怕平生就一次,看在上帝面上。我又不是你众多的情人之一。”
“好,直截了当。我想找个拍档。”
“拍档?什么样的拍档?”
“你要听实话?”
“是,当然。”
“拍档就是,我把你买下来。”
“奥利弗!”
“你的画廊不错的。”
“奥利弗!”
“你的门廊里还有些好画。”
“奥利弗!!”
“你甚至还保留着不错的声誉。我想査看一下你的库存,然后估个好价钱。足够的钱,让你还清债务。然后我想把你所有卖不出去的‘死货’都烧了,找些别的替补,然后重新开张。你可以为我打工。我会付给你慷慨的薪酬,外加销售提成。你会干得相当不错的,朱利。”
“给你打工?你是不是彻底疯了?奥利弗,你好大胆!”
“别硬撑,别端着架子。这是生意,不是私事。你快淹死了,朱利安。我给你扔救生圈呢。别犯傻了,赶紧接受吧。”
然而伊舍伍德站了起来,伸手在口袋里掏着钱。
“朱利安,拜托了,省省你的钱吧。这是我请客的派对,别做出这种举动。”
“滚蛋!”伊舍伍德将两张二十英镑的钞票摔在丁布尔比粉红色的脸上,“你好大胆!奥利弗!说真的!”
他疾风骤雨地冲出餐厅,走回了画廊。好吧,圣詹姆斯的豺狼鬣狗都抱成团了,奥利弗·丁布尔比想把最大的一块腐肉留给自己。买断我,奥利弗!做你的千秋大梦吧!居然还打算让我为你这么个小小的肥阉货打工?他几乎动了念头,想要打电话给贾尔斯·皮特威,将砸玻璃的事情捅给他。
伊舍伍德穿过梅森场,他暗自发誓,要战斗到最后一刻,决不投降。不过要想战斗到底,他就得卖掉韦切利奥,所以他需要加百列。他必须找到他,否则他要是中了沙姆龙的蛊惑,或许会就此蒸发,永远也找不回来了。他径自走上楼梯,凭着惯性不自觉地走进画廊。独自一人的感觉令人大为沮丧。他已经习惯了每次午餐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前台后面坐着位漂亮的女孩子。他在台前坐下,在通讯录里找出加百列的电话,拨通,听着铃声响过十余次,然后重重一甩手,将电话挂了。也许他碰巧去了镇上,又也许他正蹲在那条该死的船上。
又或者,沙姆龙已经找到他了。
“妈的!”他轻轻说了一句。
他离开画廊,在皮卡迪里大街上招了一辆出租车,一路驶过罗素大街。他在距离大英博物馆几个街区的地方付了钱下车,走进了拉·科内利森·宋艺术品耗材商店的门厅。他站在磨损的木地板上,周围环绕着油漆光鲜的货架和满架的颜料、调色板、纸张、画布、画笔、木炭条。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一位名叫佩内洛普的女店员披着一头亚麻色的头发,在柜台后殷勤地向他微笑。
“你好,小佩。”
“朱利安,老大,”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好吗?上帝,你怎么那么憔悴?”
“和奥利弗·丁布尔比吃午饭了,”他无需再做更多的解释,“听着,我琢磨着你们是不是见过咱们的一位老朋友。他不接我的电话,我就开始担心了,他该不是从康沃尔郡的悬崖上摔下去了吧?”
“很不幸,那位可爱的男士我也很久没机会见上一面了。”
“你们店里还有谁听说过他的消息吗?”
“稍等,我査査。”
佩内洛普询问了玛格丽特,玛格丽特问了谢尔曼,谢尔曼问了特利西亚,问了一轮,最后从商店的深处传来一个空空洞洞的男声——听声音应该是来自丙烯颜料和铅笔分部,只听他严肃地报告说:“今天早晨我才和他说过话。”
“介不介意告诉我他是为了什么事情?”伊舍伍德对着天花板说道。
“他取消了每月一次的订货。”
“他一共订了多少个月?”
“每月发货除非特别通知。”
“他说为什么取消了吗?”
“亲爱的,按他的一贯做派,他会说吗?”
次日一早,伊舍伍德取消了本周所有的约会,又租了一辆车。他在公路上疾驶了整整五个小时。先向西,到布里斯托尔。再向南,沿着海峡的方向,穿过德文郡直到康沃尔郡。天气同伊舍伍德的情绪一样不踏实,一阵玻璃珠子大小的雨点落过后,冬日苍白的阳光又弱弱地冒出了头。然而风却一刻也没有停过。风好大,费了伊舍伍德好大一番功夫才控制住那辆小小的福特雅仕。他利用停车的空暇吃了午餐。他只匆匆停了三次,一次加油,一次小便,第三次是在达特穆尔。当时他撞上了一只海鸟,于是他用一只空塑料袋隔挡着手指,捡起了尸体,为死鸟念了一段简短的犹太祈祷词,然后庄重地抛入草木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