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阴谋1:以色列的暗杀艺术
“没,从来没有。你呢?”
“没有,”
杰奎琳交叉双臂搂住自己的身体,打着寒战。暖气咆哮般吹着暖风,可是车里依然冷得厉害,她呵出的气都能看得见。“我连御寒的衣服都没有。”她说。
“你需要什么卢西恩都会给你买的。”
所以,卢西恩会在蒙特利尔与她会面。杰奎琳向手上呵着气:“太冷了,连出门买东西都不方便。”
“蒙特利尔最好的时尚店都在地下。你一步也不用踏出户外。”
“我记得你说你从来也没来过这里。”
“的确没有。”
杰奎琳将头倚在车窗上,短暂地闭上眼睛。她们此前坐的是商务舱,蕾拉隔着走道,坐在她后面的一排。着陆前一个小时,蕾拉去上厕所。回到座位的时候,她递给杰奎琳一张字条:“独自穿过移民局和海关通道,在赫兹租车的柜台同我会合。”
蕾拉下了高速公路,开上了勒内·莱维斯克大道。寒风呼啸着,穿过高耸的写字楼和酒店构成的峡谷。两侧的人行道盖上了雪,没有行人,看似荒原一般。她又向前驶过几个街区,停在一间大酒店门前。一位搬行李的侍者从里面奔出来,打开杰奎琳的车门:“欢迎光临伊丽莎白女王酒店。入住吗?”
“是的,”蕾拉说道,“我们自己能搬行李,谢谢你了。”
侍者给了她一张停车票,然后自己坐到了方向盘后面,去为她们停车。蕾拉引着杰奎琳走进又大又喧闹的大堂。这里尽是些日本游客。杰奎琳想不明白,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会在如此苦寒的季节来到蒙特利尔呢。蕾拉刻意地将右手上拎的包交到左手。杰奎琳强迫自己侧目回避。她训练有素,熟谙肢体语言的玄机,任何体态动作,她一见之下,便能读出其中意义。是啊,下一场戏的帷幕要拉开了。
塔里克就在酒店的酒吧里望着她们。自里斯本以来,他的容貌又变了。煤灰色的毛料裤,一件乳白色套头衫,意大利产运动夹克。他胡子修剪得很整齐,戴着一副小巧的金边眼镜,镜片擦得透亮。他的头发又添了几缕灰白。
他此前已看过多米尼克·伯纳德的照片了,然而见到真人,还是为她的容貌震撼。他不理解,沙姆龙和加百列怎么能忍心允许这样的一个女子置身于这样的险境。
他环顾大堂,知道他们也在此地,隐身在某处,扮作游客、商人、酒店雇员,他们是沙姆龙的观察哨。塔里克为了调动对方的人力资源,才将这位女郎从伦敦调到巴黎,又从巴黎调到蒙特利尔。不过沙姆龙的人显然重新集结了,而且相关资源也重新到位。他知道,自己一旦走近这位女郎,就等于第一次将自己暴露给了敌人。
他发觉自己其实是盼着这一刻的。藏在阴影里这么多年,终于,他要走到明处了。他想呐喊,我来了。瞧瞧,我是和你一样的男人,有血有肉,不是魔鬼。他对自己的工作丝毫不感到羞耻。恰恰相反,他以此为傲。他怀疑加百列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觉。
塔里克知道,与艾隆相比,他有一个巨大的优势:他知道,自己是要死的人,生命即将完结。他是从刀尖上滚过来的人,众多的敌人没能奈何他,自己的身体却最终背叛了他。知道了自己命不久长,反而可以将它化作武器——那是他平生拥有的最强大的利器。
塔里克站起身,展平运动夹克的前襟,穿过了大堂。
他们乘电梯到了第十五层,走过一道安静的走廊,来到1417号房间门口。他用一张电磁房卡开了门,随即又将卡滑入自己的口袋。杰奎琳一进房间,沙姆龙教她的警觉心和记忆法便开始运转起来。小套间,分别独立的卧室和起居室。咖啡桌上摆着客房服务送来的托盘,盘上还有吃了一半的色拉。一只服装塑胶套摊在地上,已经打开了,衣服还未取出来。
他伸出手道:“卢西恩·达沃。”
“多米尼克·伯纳德^”
他露出微笑,温暖而自信:“我的助手告诉我,你是位非常漂亮的女郎,不过我认为他的描述还是太对不起你的美貌。”
他的举止谈吐完全是法兰西风格。如果不是她事先知道他是位巴勒斯坦人,她会认定他是个家境富裕的巴黎人。
“你和我预想的不一样。”她照直说道。
“哦,是吗?你预想是怎样?”他已经开始考验她了——她能感觉得到。
“尤瑟夫说你是个知识分子。所以我猜我要见的人应该是长头发,穿着蓝色牛仔裤,毛衣上还会有洞。”
“应该是更像个教授的人,对吗?”
“是,教授,就是这个字眼。”她努力露出微笑,“你看起来不是非常像教授。”
“那是因为我本来就不是教授。”
“我本想问问你是做什么的,可尤瑟夫要我别问太多问题,所以我想我还是说些简短愉快的话为妙。”
“同美貌女郎简短而愉快地清谈,那可是我很长时间没做过的事了。我想今后几天我会非常享受的。”
“你来到蒙特利尔很长时间了?”
“你向我发问了,多米尼克。”
“对不起,我只是……”
“别道歉,我开玩笑的。我是今天早晨到的。你也看到了,我的行李还都没拿出来呢。”
她从起居室走进了卧室。
他说:“别担心,我打算今晚睡沙发的。”
“我原以为我们要装扮成情侣的。”
“确实如此。”
“要是酒店员工发现你睡在沙发上怎么办?”
“他们会认为我们吵架了。又或者他们会认为我工作到深夜,不愿意吵醒了你,所以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们也许会吧。”
“尤瑟夫只说你很聪明,却没有说你还富有智谋。”
戏演得够长了。杰奎琳颇有些骄傲,因为是她主导了谈话,而不是他。这让她感到,自己手里至少还掌控着一些东西。
“你介不介意我抽烟?”
“完全不介意。”
她在唇间塞了支烟,打着了沙姆龙给她的打火机。她几乎凭想象就能感觉到无线电波正飞出天外,寻找接收者去了。
“我没有带够御寒的衣服。蕾拉说你会带我去采购的。”
“我很乐意。真抱歉一直不让你知道旅行的目的地。我向你保证,这样做确有必要。”
“我理解,”她顿了一下,“我猜我能理解吧。”
“回答我一个问题,多米尼克。为什么同意陪着我共赴这项使命?你对你所做的事抱有真诚的信念吗?或者,你这么做仅仅是为了爱情?”
这个问题,偏巧在这一刻问出来,太过直白了,让人来不及仔细思量。她平静地将打火机放回手袋,说道:“我这样做是因为我相信爱情。你相信爱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