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解梦师
这次来,他告诉我他果然娶了妻子,他说:“王生,你测得太准了,我妻子原本是买来做婢女的,但家人都喜欢她的持重贤淑,就同意立她为妾了。不过我有个问题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知道她沉默少言呢?”
“因为啊……”我自然不能说我是按照常理胡说的,“因为你以‘女’字测姻缘,‘女’字便是如同夫人的‘如’字,却隐去了‘口’字,自然沉默少言了。”
孟清听了,很高兴地离开了。
我们这个时代,测字会兴盛,完全因为其具有锦上添花的效果。即便把坏事说得再坏,前来测字的人也舒解了心中的郁结,认为是天意使然。下午时候,我兴致阑珊,舒展了下身子,忽然听到街上有人吵架,声音很大,先对骂,然后动起手来。大约是两个小商贩,相互影响到了生意,这样的磕碰并不少见。两个人厮打在一处,很多人在旁围观,也有人上前劝架,免不得也挨了几下,很是热闹。这样的情况,我实在难以认同,同样都为生活操劳着,同样不容易,为什么不能互让一点呢?就在我诧异间,徐凡来到我的摊子前,他一脸难色,上前拉住我的手。
“颂平,快点儿跟我回家。”徐凡拉住我就跑。
“出什么事了?”我看着徐凡问。
“回去就知道了。”徐凡说。
“我摊子还没收呢。”我说。
“你娘被人杀了,你还收什么摊子!”徐凡扭头对我说。
“啊……真的?”我听了徐凡的话,心登时如同被打了一锤,浑身开始战栗。跟着徐凡往家跑,我觉得自己的腿脚不听使唤了。
回到了我家,门大开着。大门外边围满了人,人群见了我纷纷闪出一条路,徐凡和我走进院子里。姜成顺也在,还有两名捕快,一个姓刘,一个姓曲,还有一名跟我娘关系要好的邻居李大娘,我的心一沉。姜成顺和那两名捕快看着我,表情肃穆,李大娘也看着我。
“你娘就在屋子里,邻居发现的。”徐凡说。
我冲进屋子,徐凡和姜成顺也跟了进来,两名捕快随后。我娘躺在地上,胸口有大片的血迹,血流了一地。我娘的面容依旧忧郁而慈祥,仿佛在睡觉一样,只是身体发冷。我奔上前去,抓住她的两个肩膀摇晃,我跪在她的身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也许只是在落泪,在喊。我娘不动,任由我摇晃她。我确实在哭了,即便我再不想承认,我娘也已经死了。我扭回头看了看徐凡和姜成顺,他们蹲下来,在我身旁一边一个。他们在说安慰我的话,可是我一句没听到,只看到他们的嘴在动,脸色难看。徐凡和姜成顺把我拉起来,我的身上沾满我娘的血迹,血在往下滴。
“王生,你放心,我们会查出是谁干的。”姓刘的捕快走上前来对我说。
“是谁干的?”我才缓过劲儿来,我娘是被杀的。
“这个……看上去是有人来抢劫,然后杀了你娘。”姓曲的捕快走过来说。
“可是……”我没有再说下去,即便找到是谁杀了我娘,我娘也不会再活过来了。徐凡和姜成顺把我硬拖到一旁。我浑身在颤抖,没有什么力气,眼泪在流,鼻子在抽。
“是邻居李大娘发现的,她说过了中午见你家门大开着,走进来看就看到你娘躺在血泊中了。”徐凡说。
“那你们……”我话无法说全了。
“李大娘喊人报案,附近的两名捕快就过来了。我和姜成顺本来是去找你的,路过你家,看到有不少人围在这,”徐凡说,“进来一看才知道你娘被人杀害了。”
“我们不大敢去找你,怕你一时接受不了。”姜成顺说,“不过徐凡说,你迟早都会看到。”
“你家里的箱子、柜子都有被翻过的痕迹,估计是入室抢劫的人干的。”姓刘的捕快说。
“可是,大白天的,怎么会有人抢劫?”我说,“而且怎么会盯上我家?”
“这个,我们还需要查。”姓刘的捕快说,“现在得把你娘的尸体抬到县衙,交给仵作查验。”
“你们先去吧。”徐凡说,“我和成顺陪着颂平一会儿就到。”
我娘的尸体被放到一个担架上,盖上白布抬走了,屋子里留下了一摊血迹。姜成顺说两名捕快已经前前后后都检查过,凶手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我只觉得自己在做噩梦,可是我知道,这不是梦。我娘把钱都放在箱子里,现在,那个箱子大开着,说起来我家也没多少钱,不值得强盗惦记。难道是那名大盗?可是他已经死了。
“徐凡,我们还是去衙门吧。”我说着看了看徐凡,又看了看姜成顺。
“可是你就穿成这样?”姜成顺看了看我。
“那我穿成什么样?”我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姜成顺。
“走吧。”徐凡说。
“我觉得还是换身儿衣服的好。”姜成顺说,“你这样,让人看了很心痛。”
“痛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说。
“把眼睛擦一擦就行了。”徐凡说着拿出手帕,帮我抹了抹脸。
我们走出去,人们都扭头看我。也许这样满身沾着母亲的血给人看真的不大好。
“我还是换件衣服吧。”我说。
我又回到屋子里换了衣服,又拿手巾润湿擦干净脸,徐凡和姜成顺寸步不离地跟在我身旁。
我觉得这时候做什么都未必是正确的,除了悲伤地哭泣。
上午我还很高兴,满心憧憬着将来,还想着这人间的美好,而如今……转变得还真快,不是么。
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就理解了这世间离别的痛苦。我知道我的母亲迟早会去世,会离我而去,但我料想不到会这么快,以这样的方式。我接受不了,确实接受不了,母亲带给我的不是炽热的情感,却是我生活的一部分。这是天意么?去他狗屁的天意,为什么我母亲这么良善的人会遭遇这样的厄运?为什么我父亲这么朴实的人会早逝?这不是天意,善未必有善报,恶也未必有恶报,善恶只在于人心,人心希望他们有相应的报应而已。根本没有什么天意,只有时势比人强。
来到县衙,张大人在书房接待的我们,他向我点了点头,然后在我肩头拍了拍。
“我会让捕快们尽快追查凶手,你也别着急。”张大人说。
“张大人,那就拜托你了。”徐凡说。
“嗯,王生,等仵作检验完,就尽快下葬了吧。”张大人说,“现在已经夏天了。”
我点了点头,徐凡和姜成顺一起带我回家。家里已经没什么了,所有的钱都被匪徒拿走了。我盯着母亲留下的那摊血,并不想擦掉,拿了一块布盖在上面,然后流泪。天晚了,姜成顺要回家了,他跟徐凡商量,让我到徐凡的家里去住。就这样,徐凡关上我家的大门,我跟他去了徐府,他让仆人给我安排了一间房,离他住的小院很近,大约十几步路。我一切任由徐凡安排,我知道他所有的安排都是为了我好。他让仆人把晚饭送来,陪着我一起吃。我吃不下,他便劝我、哄我、喂我吃了一点。我继续哭,是的,我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