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兰柴思事件
凯文环抱住她的肩,说:“你自己最近也受够了折磨,不要再为别人忧心伤神了。来,我想他们应该可以领我们出去了。你看到警察以他们那种职业上的礼貌围向那些做伪证的人时,有没有很高兴?”
“没有,我心思全被那可怜的妇人所受的苦难占满了,根本想不到其他。”
原来这就是她看待今天的审判的角度和心情。
凯文没听她的。“还有法官一退席,所有的媒体记者蜂拥着,不顾形象地争夺惟一一部电话的样子,你觉得好不好笑?我跟你保证,你们会在英国的每一份报纸上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无所遗漏地被洗刷罪名,还来清白。那将会是最著名的辩白案史。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把这身法庭衣袍脱下,很快就回来。”
“我想我们最好在旅馆待上一两个晚上,是吧?”夏普太太说。“我们有什么东西被抢救下来吗?”
“是的,我要很高兴地说还不少,”罗勃告诉她,描述被抢救下的东西。“但是有一个替代住旅馆的方案。”然后他告诉她们斯坦利的建议。
所以后来玛莉安和她母亲回到的地方是小镇边缘的一栋小房子;也就是在那问希模小姐的房子前厅的起居室中,他们齐聚而坐庆祝胜利——那是个小聚会,有玛莉安,她母亲,罗勃和斯坦利。凯文已经回去处理其他的事了。桌上有一大盆美丽的花,是琳姨送来的,还夹着一张琳姨最温馨的慰问纸条。虽说琳姨那张温暖殷勤的小纸条就跟她平常说的“亲爱的,今天过得怎样?”一样,没有多少意义,但是的确让平淡的生活多了些生气。斯坦利带来了一份最新的《拉伯洛时报》,头版消息就是那场审判的报导。标题是:撒谎者现身。
“你明天下午愿不愿意跟我一道儿去打高尔夫球?”罗勃问玛莉安。“你被禁闭太久了。我们可以早点开始,在其他人吃完午餐前开始,这样我们就能有整个场地。”
“好的,我很愿意,”她说。“我猜从明天开始,正常生活的点点滴滴,好与坏就都会回复了。但今晚仍是可怕恐怖事件的延续,不过也已近尾声了。”
当他第二天去接她的时候,生活似乎充满了兴奋的意外。“你无法想像这有多幸福,”她说。“我是说,住在这样一栋房子。你只要转开水龙头,热水就滚滚而来。”
“它同时也非常具有教育性。”夏普太太说。
“教育性?”
“你可以听到隔壁谈话的每一个字。”
“嗯,别夸张了,母亲!不可能每一个字的!”
“每三个字。”夏普太太纠正说。
接着他们就高高兴兴的出发前往高尔夫球场,罗勃于是决定稍后他们在俱乐部喝茶时,他要向她求婚。但是,那儿会不会有太多人过来打扰,殷勤慰问审判过程他们所受到的骚扰?或者,在回家的路上提出比较好?他已经计划好了,让琳姨拥有那栋他现在住的老房子——那栋房子有太多她的影子,要她无法在那里终老,是件残忍的事——所以最好在米尔佛德镇另外找栋小房子,作为玛莉安和他自己的小窝。但现在不,这可能不容易办到,但如果实在不行,他们可以暂时居住在布哈坡事务所楼上。那里现在是当一堆两百年以来事务所累积下来的文件的储藏间;但那些文件已经到了可以进博物馆的年纪,早该做些处理了。
是的,他决定,在回家的路上问她。
但那个决定却也没有持续多久就又被推翻了,因为他发现他脑中不停地盘旋着待会儿要说的事,而弄得心神不宁,无法专心打球。
终于到第九洞时,他突然停止了推杆的动作,说:“玛莉安,我希望你能够嫁给我。”
“真的吗,罗勃?”她正抽出杆子,同时把袋子放到草地上。
“你愿意,对吗?”
“不,亲爱的罗勃,我不愿意。”
“可是,玛莉安!为什么?为什么不呢?”
“嗯——就像孩子们会说的,‘因为’。”
“因为什么呢?”
“有半箩筐的理由,任何一个都可以独立成立。其中一个是,如果一个男人过了四十岁还孤家寡人,那表示婚姻不是他要的生活方式——而是一项突然遭遇到的意外,就像感冒,风湿病,或所得税单。我不想变成你生活中的那项意外。”
“但那是……”
“而且我不认为我会是布哈坡事务所值得拥有的资产。
即使……“
“我不是要你嫁给布哈坡事务所。”
“即使已经证明了我不是那个殴打贝蒂·肯恩的人,也无法让人们停止指称我为‘肯恩案件里的那个女人’:那是作为一个律师事务所资深合伙人的妻子不应该背负的名声。那对你不会有好处的,罗勃,相信我。”
“玛莉安,看在老天的分上!停止……”
“接着你有琳姨,而我有我的母亲。我们不能像处理口香糖般地留下她们。我不仅喜欢我母亲,我爱她。我崇拜她,而且很满意跟她住在一起。而你呢,习惯被琳姨宠坏——是的,你——将会深切地怀念那些舒适纵容,超乎你现在能想像的;而我不知道要怎样付出那些——即使我知道怎么做,对象也不会是你。”她说完,给了他一个夸张的笑脸。
“玛莉安,就是因为你不纵容我,我才要跟你结婚的。
因为你有成熟的心智,和一个……“
“和一个成熟的心智一个礼拜吃一次晚餐是很迷人的,但是在你被琳姨照顾了半辈子之后,你会发现用那跟在温馨和谐气氛中吃可口的餐点长期交换,不很值得。”
“还有一个你还没有提到的理由。”罗勃说。
“是什么?”
“你一点儿也不关心我吗?”
“嗯,我非常关心你,比任何人都多,我想。而那正是我不愿意跟你结婚的部分理由。另外则是因为我自己。”
“你自己?”
“你瞧,我不是那种适合结婚的女人。我不想改变自己去忍受别人的钩针编织品,别人的要求,甚至别人的小感冒。母亲和我相处得很完美,因为我们彼此不会互相要求。我们之间如果有人犯了小伤风,她就会安静地自己退到房问,把阴郁烦闷交由自己消化掉,等恢复过来了,才再加入正常生活的行列。但没有一个丈夫能这样忍受。他会期待怜悯——即使他得了感冒是因为他自己不注意穿衣——仍然会想得到同情、照顾、喂食。不,罗勃,外头有上百上千的女人肯急急照顾感冒的人。为什么你单挑我呢?”
“因为你是那上百上千的女人中的一个,而且我爱你。”
她看来有点后悔。“我听来太轻率无礼了,是吗?但我说得虽不中听,却相当合理。”
“但是,玛莉安,那是种寂寞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