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之友
“星期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博登施泰因追问道。
“还是那件事,关于八号联邦公路,”弗洛特曼回答说,“会上宣读了行政专区主席的一份文件,文件里提到,国土规划程序已经结束,环保组织递交的两千份抗议书无效。基督教民主联盟当然对这个文件赞誉有加,但是乌里不干了。他当场提出,他手头上有证据,能够证明博克咨询公司给出的评估结果中数据有误。他说的没错,这件事我们也知道,这绝不是凭空臆造的。我们已经和BUNTE的主席还有科尼希施泰因ALK的主席都谈过了,大家一致认为,我们可以根据这些数据,要求他们重新进行评估。但是保利不同意,他说,我们想得太单纯了,这其中的利益关系甚至牵扯到了柏林,这件事背后的黑手,是联邦州政府、行政专区主席会甚至国家交通部。”
皮娅低头做着笔记。
“乌里是有备而去。除了指出博克咨询公司的错误,他还抖出了施瓦茨和康拉迪买地的事情。他把两个人在公路规划路线上买的地的地段号码都指出来了,当场把施瓦茨和康拉迪气得七窍生烟。”
“施瓦茨在里德尔巴赫山谷有一块草地,”西本李斯特在旁边补充说,“康拉迪的在施奈德海因附近。还有市议会议长尼克尔,他也有一块地,也在八号联邦公路的规划线路上。耐人寻味的是,这些地都是在线路公布前不久买的。”
“为什么耐人寻味呢?”皮娅有些不明白。
“因为他们利用了自己知道的内部消息,”西本李斯特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当时他们买的时候,是以农田或者牧场的名义买的,便宜得很,两欧元每平方米。一旦公路开工,他们从政府那里拿到的补偿至少是十欧元每平方米。所以,线路公布以后,这些土地的卖家都愤愤不平,甚至扬言要去上诉。”
“原来如此!”博登施泰因也恍然大悟,他清了清嗓子,“但是保利凭什么证明政府部门收受了贿赂呢?”
“据说是博克咨询公司和这些部门的一些信件往来的复印件。不过,我也没有亲眼见到过。”西本李斯特说。
“这件事和博克咨询公司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只不过负责评估,能分到什么好处吗?”皮娅不解地问。
“博克咨询公司只是博克股份公司旗下的一个公司,”西本李斯特回答说,“这个股份公司还有很多其他的子公司,这些公司涉及的领域包括公路建设、地面和地下建筑、道路标识以及公路防护栏安装等等。最近这些年,凯尔克海姆和科尼希施泰因所有的项目都由这个公司承包,因为不管是哪一个项目,这个公司都能给出最便宜的价格,最终在公开招标时中标。”
“嗯,的确有点意思!”博登施泰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要是我们有证据证明,那就什么都好说了,”西本李斯特说,“但是现在估计很难了。乌里打草惊蛇,想必所有相关的人都警觉起来,兴许这会儿都忙着销毁证据呢。”
“保利怀疑的是谁呢?”博登施泰因又问。
“首当其冲的是扎哈里亚斯,其次是美因陶努斯区工程建设部部长格奥尔格·沙费尔,还有博克咨询公司的经理卡斯滕·博克。”
“周二晚上您为什么又去找保利?”博登施泰因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这一次,西本李斯特犹豫了。
“我想找他单独谈谈。”对于这个问题,他显然不像之前的那些问题那样乐意回答。
“谈什么呢?”博登施泰因并不理会他情绪的变化。
“这个,就是谈谈星期一晚上的事情。”西本李斯特遮遮掩掩地说。
“但是,有证人亲耳听到,您指责保利想利用一陈年旧事威胁您。请跟我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博登施泰因见西本李斯特不肯说实话,直截了当地说。西本李斯特立刻脸色大变。
“噢!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西本李斯特竭力表现出一副镇定的样子,可是,放在装着苹果酒酒杯上的手却不自觉地握紧了,指关节都变成了白色。“保利其实并没有威胁我,只是我当时太生气了,口不择言而已。”
“有多生气呢?”许久不说话的皮娅突然开口。
“您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西本李斯特恼火地瞪了皮娅一眼。
“您是否太生气了,于是把保利给杀了呢?”皮娅大胆而不客气地假没。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西本李斯特一副错愕的表情,“我从来都是反对武力冲突的,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皮娅注意到,西本李斯特的手在发抖。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许不是,”皮娅看着西本李斯特,笑了笑,“可是,对于那些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来说,暴力是唯一的解决方法。比如说,如果一件尘封多年的罪恶被揭发,威胁到一个人现在的生活……”
西本李斯特脸上的汗珠不停地从微胖的脸颊上流淌下来。
“请告诉我们您周二晚上和保利的谈话内容。”博登施泰因严肃地要求道。西本李斯特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似乎在后悔之前自己说得太多。
“保利对您说了什么?您为什么那么生气?”见到西本李斯特不说话,博登施泰因厉声追问道。
“那真的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西本李斯特明显不太自在了,“那是一九八二年的事,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要旧事重提。当年,我当选了凯尔克海姆独立名单组织的主席时,他就开始对我耿耿于怀,他一口咬定我肯定耍了什么阴谋诡计。乌里就是这样,总是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害者、殉道者和牺牲者的形象,总是活在否定、怀疑他人的臆想里。其实,他落选只能怪他自己。”
“但如果是您,事情就没那么好办了!”皮娅又在旁边插话道,“您是地方名流,是凯尔克海姆工商联合会的会长,又是著名家具店的老板。要是出点什么对您不利的流言——即使是二十四年前的往事——也会大大有损您的声望,您说是吧?”
西本李斯特明显激动起来,眼睛睁得老大。
“我没对乌里做过什么!”他似乎着急得很,却又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护。“我只是跟他说了一会话,其他什么都没干。我离开的时候,他还活生生的呢!”
“离开之后您去了什么地方?”博登施泰因顺着他的话问道。
“我的办公室。我不喜欢看足球,在办公室里给几个客户做了报价。”西本李斯特说。
“有证人吗?”博登施泰因问。
“清洁女工十点钟走的。之后是我一个人在。”西本李斯特有些底气不足。
博登施泰因和皮娅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个细微的动作还是被西本李斯特察觉了,他的脸上又重新冒出了密密的汗珠。
“根据我们所掌握的信息,保利先生的死亡时间大约是在晚上十点半,”皮娅不紧不慢地说,“而您当晚对死者发了脾气,也去找过死者,而且,您在这个时间段也没有不在场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