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之友
“这怎么可能呢!”这时,半天没开口的弗洛特曼激动起来,“即便偶尔意见不合,毕竟我们几个都是多年的好朋友。如果要说杀掉保利,还有很多人比西本李斯特的动机更大吧!”
“比如说?”皮娅反问道。
弗洛特曼迟疑起来。
“我不想随意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他的眼神迅速扫了一下西本李斯特,“在这种形势下,人都会容易变得冲动,很有可能一下说出不是本意的话来。”
“就好像康拉迪前几天说要朝保利的墓碑上撒尿一样吗?”博登施泰因说。
“没错!”弗洛特曼扶了扶眼镜,“这根本就是逞口舌之快嘛!”
“您说得也挺对!不过,考虑到保利在这番话后一天遇害,我们就不得不要多想想了。”博登施泰因说完,女服务生正好端着弗洛特曼和西本李斯特的食物过来了。博登施泰因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几人彼此都不说话。弗洛特曼看起来胃口不错,但西本李斯特却心事重重,吃了没几口就停下了。
在博登施泰因和皮娅去“金色狮子”饭店调查的同时,本克和卡特林·法欣格也没有闲着,他们到赫维森路调查走访了保利的多个邻居。当晚,他们有的在看足球赛,有的在自家花园里乘凉,没有一个人听到或者看到过异常情况发生。不过,从几个邻居的话语中,至少有一件事情得到了证实——埃尔温·施瓦茨和伊丽莎白·马特斯所说不假,保利家每天都是热闹非凡。大家都已经对络绎不绝的车辆、此起彼伏的狗吠声和不绝于耳的欢声笑语习以为常。所以,就算是周二晚上真的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会觉得有什么异常,毕竟邻居们都见怪不怪。一个叫亨德里克·凯勒的人倒是提供了一条信息。亨德里克·凯勒是《陶努斯环视报》上那篇文章的作者。他告诉奥斯特曼说,周日晚上,他在一家叫做“快乐农夫”的乡村饭馆用餐时,凑巧坐在市长丰克的邻桌,所以,不经意听到了市长和他朋友的谈话。凯勒还向奥斯特曼保证说,在当时的环境下,市长的声音很大,他绝对不是故意要偷听的。当时,一桌人都在等诺贝特·扎哈里亚斯,但是诺贝特·扎哈里亚斯却一直没有露面。吃饭过程中,丰克猜测说,扎哈里亚斯约了自然保护机构进行会谈,有可能正为这件事情发愁,另一个人则担心扎哈里亚斯会临时变卦,改变自己的立扬,第三人却说,现在要担心的不是扎哈里亚斯,而是想办法让保利闭嘴,至少在这次会谈时不要捣乱。
两路人马各自回到警局后,大家开始分析手中的线索。
“扎哈里亚斯没有不在场证明,”皮娅得出结论,“‘金色狮子’的服务生说,他十点就离开了。”
“目前来看,扎哈里亚斯的嫌疑是最大的。”奥斯特曼也表示同意。
“我也这么觉得,”博登施泰因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手表,“看来,我得去会会这个扎哈里亚斯了。”
“那我们呢?”皮娅连忙问道。
“你和本克去保利的餐馆看看,这会儿应该已经开门了。”博登施泰因不假思索地说。
皮娅露出不乐意的眼神,博登施泰因却装作没看见。对于皮娅来说,本克是她最不愿意合作的一个同事,两个人似乎互相都看不顺眼。起先,皮娅以为本克是眼热头儿对自己的器重,后来慢慢发现,其实没有什么原因,本克就是不喜欢自己。而自己呢,对他也是退避三舍。这个人,高傲自负,又喜欢说些针对女性的笑话,其实,那些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简直就是幼稚!还有他的车,装饰得花里胡哨的,可他自己还洋洋自得,真是让人暴汗!
皮娅心里打着算盘,希望能说服头儿和自己换换,不要和本克搭档去餐馆调查,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亨宁的号码。
“喂,亨宁,怎么了?”她问。
“我又检查了一遍奥佩尔动物园发现的那具尸体,”电话那头的亨宁谈起工作来总是一本正经,“在被抛尸草地之前,他曾经在某处仰躺过。虽然现在看已经不明显,但我仍然可以肯定,在死者肩部和臀部有印痕,貌似是一块木板留下的痕迹。”
“木板?”皮娅愣住了。
“昨天,我在死者的小腿肚和上臂的表皮上发现了木屑,可以说明这一点。我现在还想不出,这些东西会从哪里来,你能想到吗?”亨宁问。
“木板这种东西,到处都有,没有别的线索了吗?”皮娅有些犯难。
“有!”亨宁回答道,“我还在死者的四肢后面以及头发里发现了氯化钠。”
“氯化钠?”皮娅脱口而出,“是什么东西?”
“哈哈,我就知道你化学学得不好!”基希霍夫在电话里头笑了起来,“不过,这可是个生活常识,氯化钠就是食盐!”
“我们该找谁呢?”皮娅和本克来到了保利的餐馆格林佐格。这个时候,餐馆里还没什么人,只有三个年轻的女人坐在靠里边的桌子旁喝咖啡。本克无聊地四处张望着。
“一会儿人就会多起来了。”皮娅嘴里回答着,眼睛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家餐馆。这是一家开在主街旁拐角房子一楼的小餐馆,在皮娅的想象中,这会是一家邋遢的街边饭馆,来光顾的客人都是六七十岁、胡子一大把的老人,凑在一起家长里短地闲谈。她完全没有想到,格林佐格竟然装饰得如此现代并且充满格调。餐馆的前半部分是酒吧区,摆放着许多酒吧桌和金属高脚椅。沿着一条长长的镜面吧台,后半部分是用餐区,木制的桌子,搭配皮质坐垫的靠背椅。通过厨房的入口旁边,一扇门大敞着,里面还有空间,摆放着成排的啤酒桌。敞开的门和厨房入口之间的墙上挂着一幅大大的相框,相框上搭着黑纱,黑白照片上面的人正是保利。皮娅停下了脚步,打量着照片中的保利。灰白的卷发,瘦削的脸庞,圆圆的眼镜,怎么都看不出这人有多大魅力。这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让那么多人无比崇敬,又让那么多人无比憎恨呢?皮娅走到一张桌子旁坐下,而本克一屁股坐到了她对面的皮沙发上。一个年轻的女孩就好像凭空出现似的来到了他们桌旁。
“你好!我是艾丁。”她一手给皮娅递过来一个菜单,一手放上一碟墨西哥玉米片,随即走开了。本克伸手抓了一把放到嘴里,摆出一副大爷架势瘫在沙发里,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年轻女服务生的背影。
“我什么都不要,”本克又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皮娅说,“青菜豆腐这些东西,我吃了会起皮疹。”
“是吗?您昨天难道已经吃过青菜了?”皮娅语带戏谑地说,并没有理会本克投过来的有些恼怒的目光。本克最近几个月正在为皮肤过敏的问题烦恼,皮疹现在是他的敏感词汇。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因为女服务生又过来了。皮娅要了一份芒果汁,一个香草面包圈配鲜奶酪。门外走进来四个年轻的女孩子,她们坐到了吧台前。一个小伙子正摆弄着音响设备,不一会,餐馆里响起了音乐声。本克最终勉强点了一个夏威夷三明治,开始苦大仇深地咀嚼起来。皮娅注意着餐馆里的情况,年轻人三三两两地走进来,大部分选择坐在外面的高脚凳或吧台旁。他们的神情看上去十分悲伤,用低低的声音交谈着,然后互相拥抱打气。还有一些年轻人一进餐馆就直接朝里面走去,然后消失在一扇写有“非请莫入”的门后。时钟快指向六点半时,卢卡斯·凡·登·贝格从门外走了进来。刚一进门,他就被一群抽泣着的女孩子围住了,卢卡斯·凡·登·贝格和她们一一拥抱。一番安慰过后,卢卡斯来到吧台后开始做事。接着,从门外又走进来两个年轻小伙子。他们和吧台后的卢卡斯打了个招呼,没有过多地朝那些悲伤的女孩们扫一眼,径直就朝里面的那扇门走去。很显然,在这群年轻人中间,有些人对保利的死并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