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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的浮力

作者:[日]伊坂幸太郎 时间:2023-04-17 13:30:44 标签:[日]伊坂幸太郎

  在集中营里,犹太人根本不被当人看。他们受尽各式各样残酷、不人道的对待。于是,我不禁产生疑问:

  「那些集中营的卫兵为何狠得下心?难道他们没有人性吗?」

  《夜与雾》里也谈及同样的问题。作者维克多·弗兰克提出以下的看法。

  以严格的临床定义而言,有些集中营卫兵确实是虐待狂(sadist)。

  所谓的虐待狂,目睹他人痛苦的神情会进入性兴奋状态。

  换句话说,他们虐待犹太人非但不会有罪恶感,反而乐在其中。

  这真是世上最令人绝望的状况。

  在集中营里遭受虐待的人,不管是恳求「请帮帮我们」,或呼吁「请拿出同情心」,都不会有任何效果。因为他人的痛苦与恐惧,在虐待狂眼中都会化成快乐与喜悦。

  纳粹挑选虐待狂当集中营卫兵,实在是高明的点子。每次我阅读《夜与雾》,总是为此佩服不已。当然,卫兵里不乏正常人,也可能承受着良心的呵责,但毕竟是少数。

  眼前的三名年轻人,恐怕与纳粹集中营卫兵有着相同的特质,也就是最残暴的虐待狂。

  拿钻子刺千叶腿的男人,神情有些陶醉。

  或许他们正是「临床定义上的残暴虐待狂」,借由凌虐他人获取快乐。

  每二十五人中就有一人的「精神病态者」,凡事只想到自己,根本不在意他人死活。这种人对他人的情感毫不关心,分辨不出「爱情」与「椅子」两个字眼有何不同。

  但眼前的三人,应该能感受到他人的情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从虐待行为中获得兴奋。这话虽然有语病,不过,比起精神病态者,虐待狂多少还算有人性。

  我震慑于目睹的景象,脑海盘绕着种种思绪。期间,红雨衣男一次又一次挥下钻子。千叶的嘴巴与四肢都失去自由,只能不停扭动身体。

  双手好痛。我用力握紧拳头,指甲仿佛会戳破掌心。

  脑袋里仿佛塞了块滚烫的巨石,发出滋滋声响。一切思绪蒸发殆尽。唯一残存的理性,像贴在岩石上的小虫,随时可能消失无踪。

  我怒火中烧,忍不住想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若是平常,妻子美树一定会在旁边安抚我的情绪。然而,此刻她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遭受荼毒的千叶。

  制止我站起来的,反倒是身旁穿蓝雨衣的男人。

  当然,他负责监视我们,不准我们乱动是他的职责。奇怪的是,他的举止轻柔,像是刻意保持低调。

  他察觉我的疑惑,以食指抵着嘴巴,示意「别出声」,接着朝我伸出另一只手。我不禁想起背着其他大人,偷偷塞零用钱给我的祖母。男人手中之物轻触我的胸口,但那不是零用钱,而是一把枪。我起先以为是块黑色大石头,仔细一瞧,竟是裹着布的枪。

  蓝雨衣男泰然自若地望着房间中央,仿佛只是继续执行监视任务,唯独一只手违背他的立场。

  我深吸口气,战战兢兢抓住枪。原本害怕男人会趁机施暴,却什么也没发生。见我握着枪,他立即恢复若无其事的模样,努努下巴,要我看前面。

  红雨衣男朝椅子一挥,钻子再度刺在千叶的膝上。明明已血肉模糊,他仍执拗攻击相同的部位。

  我忍不住想大喊,快停止这种掠夺行为!别再夺走他人的财产、自尊心、生活,及重要事物!

  「就这么冷眼旁观好吗?」

  一行字映入眼帘。身旁的蓝雨衣男不知从哪里拿出智慧型手机,将荧幕递到我面前。他以记事本功能打出「就这么冷眼旁观好吗」,像是瞒着同伙向我传讯。

  难道他想帮助我们?

  他交给我足以扭转局面的手枪。

  不过,我相当冷静。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直到刚才,愤怒与憎恨犹如滚烫的岩浆,还在我亢奋的脑海里翻腾。我握着枪,反倒镇定下来,仔细观察目前的状况。绝不能搞砸这个机会,好不容易结束守备,换我们进攻,而且轮到第四棒上场打击。能够以棒球思考处境,代表我已恢复理智。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实际上,我的脑袋仍处于不听使唤的状态。该思考的环节都还毫无头绪。

  枪有没有装子弹?前方有两名敌人,朝其中一名开枪,接下来怎么办?不,比这些更值得深思的是,蓝雨衣男为何要给我枪?假如他真的想帮助我们,为何会选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在背后操控一切的本城,又有什么企图?

  这些我完全没想到答案。

  视野摇摇晃晃,双腿毫无知觉。回过神,我已从椅子上站起。

  我看着手里的枪。这玩意不像道具,而是沉重的石头。或许是明白接下来的行动多么严重,才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继续坐视不管,所有人都会被杀。」

  蓝雨衣男又递来智慧型手机,显示着这行字。下一瞬间,他迅速夺走枪。我吓一跳,差点喊出声。

  全怪我犹豫不决,枪才会被夺走!我暗骂自己。

  男人双手覆住枪身,不知在做什么。下一秒,枪又回到我手上,原来他扳下击锤。

  智慧型手机再度出现,荧幕显示着:「这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不动手,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等我读完讯息,男人往画面一点,送出下一行字:「就算没杀死你们,也会戳瞎你们的双眼,以免遭到指认。这是他们惯用的手法。」

  这男人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我受够这种工作,想改过自新。」这行字接着出现。

  「戳瞎双眼」这几个字宛如隐形的烙铁,在我的脑袋留下深刻的痕迹。

  我望向房间中央。

  千叶被绑在椅子上。红雨衣男抓着钻子,站在旁边。

  蓝雨衣男悄悄闪到一旁,似乎在暗示我「快动手」。红灯停,绿灯行。

  地板在摇晃。我没意识到其实是双腿在发抖,只是觉得难走,内心一阵焦躁。

  站在椅子旁的两个雨衣男一愣,显然是看到我手中的枪。不料,他们很快恢复冷静。白雨衣男指着我。不,那不是手指,而是枪口。他也握着枪。「你怎么会有那玩意?哪里弄来的?」

  红雨衣男迅速蹲下,揪住千叶的后颈,拿钻子抵着千叶的脸,威胁道:「立刻放下枪,不然我就刺瞎律师的眼睛。」

  刹那之间,我找回理性,激动的情绪骤然消退。

  红雨衣男仿佛随时会下手。他一施力,钻子便会贯穿千叶的眼球。

  如果我扣下扳机,红雨衣男一定会采取行动。

  更何况,白雨衣男的枪口正瞄准我。

  脑袋顿时凝固,像是灌入大量沙土,塞得密不通风,没留下一点思考的缝隙。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放下枪。」持枪的白雨衣男命令道。

  红雨衣男好整以暇,随时会刺下钻子。

  他们显然很习惯应付这样的场面。

  我摊开左手,举到胸前,表示「我会照做,你们别乱来」。接着,我弯下腰,右手把枪放在塑胶垫边缘。松开手的瞬间,蓝雨衣男的讯息浮现脑海:「就算没杀死你们,也会戳瞎你们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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