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国的库帕
也不是考虑到这点,我又叫住正要钻进洞穴的两只老鼠。
见老鼠们停步,转过身,我叮咛:「万一遭遇危险,要马上逃走。比起我的委托,你们的安全更重要。」
「好的。」老鼠们头先钻进洞,然后是身体,伸得直直的尾巴也很快消失。
「体贴老鼠的多姆先生。」我忍不住调侃自己。
我趴在原地,把脚折进身体底下休息。委托老鼠们后,我悠哉地晒着温暖的阳光打盹。不必自己去办麻烦事,意外地相当愉快。
每当周围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便瞬间清醒,随即打起盹。像这样不知待了多久。
忽然,我感觉胡子阵阵抽动,察觉是鼻子对气味起反应,倏地睁眼。
老鼠们站在我面前。发生什么事?十几只老鼠排在眼前,我不禁有点退缩。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前方的老鼠道歉。那只老鼠仍是老样子,口吻恭敬有礼。他的体型比其他老鼠大,额头上有白点状花纹。是「中心的老鼠」。
「你们又来抓我?我可不会乖乖就范。」别看我这样,我才刚一掌打下黑金虫。
「不,他俩似乎接受你的委托。」「中心的老鼠」以尾巴指示旁边的两只老鼠。「依照约定探看屋内状况后,折回来却发现你在睡觉。随便吵醒你,或许会被攻击。如果逃走,又违背约定。他们烦恼很久,只好找我商量。」
「你们真守信用。」这不是讽刺。明明要逃也行,我挺佩服老鼠的正直。
我望向冠人家的墙壁。
号豪不晓得处境如何?还在里面?或者已被释放?
「那么,结论呢?」「中心的老鼠」平静地细声问。
听到这句话,我一头雾水。「这是指什么?」
老鼠没生气。「昨天,我们提出请求,希望今后猫不要再攻击老鼠。你和同伴谈过了吗?」
哦……我一阵内疚。唔,那件事。我不打算扯谎,坦白承认:「其实,我还没好好跟大伙谈过。」
「这样啊。」「中心的老鼠」不知是失望、惊讶还是毫无感觉,看不出情绪起伏。
「那么,有没有查出屋里的状况?那两只老鼠看到什么?」
「中心的老鼠」瞥旁边的两只老鼠一眼,回答:「关于这件事……」他介意着身后的老鼠,「我们认为应该称为交换。」
「交换?」
「中心的老鼠」身后的褐色老鼠,就是和马的行李一起进城的「远方来的老鼠」吧。是「远方来的老鼠」传授老鼠们智慧的吗?
「我们会提供情报,告诉你们在屋里的所见所闻。」
「做为交换……是吗?」
「做为交换,能请你们停止攻击吗?」「中心的老鼠」说,其他十几只老鼠一动也不动地听着。「我想,今后也会碰到类似的情形。你们进不去的地方,我们进得去。你们看不见的情景,我们看得见。甚至……」
「甚至?」
「你们不想做的事,或许我们办得到。」
代办不想做的事,这个提议确实吸引力十足。「碰到那种情形,就拜托你们吗?」
「做为交换,请保证不会危害我们。」
以自身的特质为筹码,提议交换,而且这个提案对我们十分有利。真是聪明的手段。
「可是,我觉得很困难。」我坦白道。
「很困难吗?」「中心的老鼠」的口气平板干燥。
「昨天解释过,唯独此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停止。不能保证猫不会攻击老鼠,也不认为能想出停止攻击的方法。我只能给你口头约定。」
「不过,现在你没攻击我们,这不就表示你能够自制吗?」
「那是我很努力,都希望别人夸奖我了。」
「我夸奖你。」「中心的老鼠」应道。
「此刻我还能忍耐,的确,或许是渐渐习惯。好想追捕你们——这种心痒难耐的欲望一再忍耐,可能会成为习惯,只是……」
「只是?」
「很危险。」我忠告老鼠,感觉有些奇妙。「假设我说服同伴,他们也理解,并许下承诺。之后,你们老鼠便在猫的面前悠哉地走来走去。当然,我们会遵守约定,压抑欲望,但视情况难免会无法克制,飞扑上去。虽然能试试,却相当危险。这样行吗?必须做好会有老鼠牺牲的心理准备,而且是不小的牺牲。」
听到我的话,「中心的老鼠」沉默片刻,似乎暗暗忖度着。只见他低喃:「得做好牺牲的心理准备吗?会有不小的牺牲吗?」看起来也像在盘算新点子。
「总之,请你们考虑。愿意答应交换条件,请到今早我们会面的地方。」「中心的老鼠」开口。他是指那座粉仓库吧。
「啊,等等。」我喊住他。
「中心的老鼠」回过头。「怎么?」
「要如何证明,你们顺利取得那个房间的情报?」
「什么意思?」
「若我依你所言,成功劝其他的猫不再攻击老鼠,最后你们却告诉我,其实你们没看到值得报告的事,该怎么办?」
这已接近强词夺理。从昨天开始和老鼠打交道,我便发现他们太过老实,根本没有趁火打劫之类的念头。可是,只有一点也好,我想知道号豪的状况,所以试着挑衅对方。
尽管受到怀疑,「中心的老鼠」并未生气。他回一句「嗯,我了解你的心情」,未免正直过头。我不禁想求教:到底要怎样才能维持那种崇高的美德?
「中心的老鼠」唤来我委托调查的两只老鼠,他俩轻巧地走到我面前。
「穿过墙上的洞后,你们在房里有没有看到人类?」「中心的老鼠」询问。那情景就像人类的大人向小孩进行简单的问答。
「是的。」「看到了。」
「号豪呢?绑在椅子上的男子状况怎样?」我提问。
两只老鼠对望一眼,似乎是在确定谁先开口,而不是在商量要说什么。
「独眼的人类……」「兵长……」
「问坐在椅子上的人类很多问题。」「坐在椅子上的人类相当生气,可是被绑着,不能动。」
这场面我也猜想得到,很虽算是新情报。「听得懂独眼男人的话吗?」「中心的爸鼠」没出声表明「到此为止」,我趁机追问。
「『跟这个国家相比,铁国非常大。』」老鼠应道。
「咦?」
「兵长是这么说的。」另一只老鼠点点头。「铁国跟这个国家相比,非常大。大到根本无从比较。」
「假设铁国的面积是五十,这个国家只有一。」
转达情报的他们,对国家和国土大小似乎毫无兴趣。
「咦?」我还想继续问,「中心的老鼠」终于制止:「就问到这里吧。等你们答应我方的请求后,我会要他们讲完。」
听完多姆老弟的话,我思忖着该从哪里问起,想厘清的部分太多。不过,发现自己居然为陌生国家的遭遇担忧不已,我不禁苦笑。
「不管在何种环境,人类都能够适应。」很久以前,我在刚调去的新部门吃尽苦头时,一名女同事这么安慰我。如今,我觉得或许她真的没说错。因为我逐渐习惯与猫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