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国的库帕
「真的是那样吗?」我说。
「真的是哪样?」
「我也是头一次听闻。」
「一开始,你不是说铁国和你们国家,就像切成两半的圆,大小相等吗?」
「国内的人类都如此认为,我没怀疑过。」
「可是,独眼兵长……」
「只有独眼兵长这么说。」
「原来如此。」
「八成是想强调他们多么强大,稍微夸张了点。」
多姆老弟脑袋很聪明。如他所言,向敌人夸耀自身的力量,应该是正确的战略。
「不过,万一铁国真的很大……」多姆老弟冷静地继续道。
「万一铁国真的很大?」
「那就是我们国家的人们都误会了。」
「虽然无法判断哪边才是对的……」缺少相关资讯,不可能得出结论。「但从刚刚听到的内容判断,我认为铁国撒谎。」
「为何?」
「两边的力量真有压倒性的差距,战争不会拖那么久。」
「确实如此。」多姆老弟同意,应该也不是一时激动,但他伸出爪子,掐进我的胸口皮肤,好痛。「人类都说,战争拖那么久,是因两方势均力敌。」
「若铁国领土是五十,我们是一,差距这么大,几天就该打出胜负。」
我很担心被带进秘密房间的号豪。
假如铁国士兵是在搜捕凶手、纯粹寻找杀害同伴的凶手,一旦知道号豪是冤枉的,便会放过他吧。相反地,要是铁国士兵觉得「谁都行,抓一个当代罪羔羊吧」,情况就不乐观。不论是否清白,他们都会凌虐号豪,以杀鸡儆猴吧。
「然后呢?」
「我前往顽爷家。」
「又去?」
「没错。我猜,城里的人应该聚集在顽爷家。」
「为什么?」
「在那座城里,不安的人只能去顽爷家。」
刚踏进顽爷家,库洛洛就一脸吃不消地凑上前,告诉我:「先报到的是医医雄,其他人也很快过来,屋子又变挤了。」
「号豪被带走,大家都很不安。只要觉得不安……
「就会来这里。」库洛洛臭着脸,「来这么多人,挤都挤死了。空气变稀薄,真讨厌。而且,他们只会聚在一块抱怨个没完。」他的鼻尖转向站在室内的访客。
屋里多出好几个人。
床上响起顽爷的话声。「你们真爱凑热闹。明明禁止外出,却又跑来看我。」他笑道。
「现在哪管什么禁止外出。」菜吕愤愤不平,「我去探过号豪家,号豪被带走,小孩在哭,他老婆也在哭,实在教人看不下去。」
丸壶愁眉苦脸地说:「目前,铁国的士兵应该都为了号豪的事聚在冠人家,没瞧见有人巡逻,外出并不困难。」
此刻没人巡逻,回家时或许会很危险啊。我为丸壶不经大脑的思考感到担忧,但应该没必要费神替他操心吧。
「今早在广场上,铁国士兵举枪揍了丸壶。」库洛洛告诉我。
「哦,我看到了。丸壶跑出队伍,扑向士兵。」
「受不了,他就是这么鲁莽。」
「顽爷,」菜吕求救似地问,「号豪会怎样?话说回来,铁国士兵真的是号豪杀的吗?」
「如你所知,我一直躺在床上。论状况,你们比我清楚吧?你问我,我要上哪找答案?」顽爷并未生气。「不过,铁国士兵应该不是号豪杀的。若是他干的,他会老实承认。」
「号豪也这么讲。」有人附和、看来,对「唬豪遭到冤枉」的事,无人存疑。
「到底是谁,撒谎害号豪被抓走?」丸壶单纯感到愤慨,鼻翼翕张。
我对库洛洛说:「可能是酸人。」
「是吗?」
「我刚刚在冠人家,酸人的态度简直像已成为铁国的一分子。据葛雷的目击情报,酸人似乎暗中陷害号豪。」
「受不了,酸人这家伙怎么都学不到教训。」库洛洛叹息。「那号豪呢?」
「号豪他……」说到一半,我想起在冠人家看见的景象。「对了,库洛洛,你知道冠人家里有秘密房间吗?」
「秘密房间?有这种玩意?」
「地底下有房间,是秘密房间。号豪被带到那里。」
「然后呢?」
「后来的情形我不清楚,我进不去里面。」不过,我委托老鼠帮忙探看。
顽爷清咳一下。由于其中掺杂一丝笑意,人们困惑地噤声。
「顽爷,怎么啦?」医医雄问。
「嗳,看到你们这么悠哉,我忍不住感到好笑。」
「悠哉?」丸壶语带不满。「我们哪里悠哉?」
「你们明白吗?这是每个人都即将面临的可怕状况,不单是号豪一个人的问题。」
「可怕状况。」医医雄重复道。
「铁国的士兵来到这座城市,准备接管全城。光这样已够可怕,居然还有人杀害士兵,惹恼对方。你们认为敌方会怎么想?要他们保持平常心,未免太强人所难,不对吗?现下哪是悠哉谈论号豪的家人好可怜的时候?你们觉得那是别人家的事,却是所有人的危机。」
周围的人顿时沉默。虽然不尽然同意顽爷的话,但心里都有底吧。
「何况,事情或许不会简单了结。」顽爷的话声仿佛拉紧室内空气中的一条线。
「不会简单了结?什么意思?」医医雄问。「接下来才算正式接管吗?」
「我是指,号豪被带走,很可能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其他人不懂顽爷话中的含意,神情十分紧张。
「你们晓得从前也和铁国打过仗吧?」顽爷继续道。「小时候我成天听大人谈论战争的恐怖,听到快受不了。」
昨天顽爷也曾对号豪说相同的话,战败的国家,人民会遭到残酷的对待。这次顽爷提到的内容具体得多。
「从前赢得战争的铁国士兵,似乎没立刻行使暴力。」顽爷起先仍是「似乎」、「听说」之类讲述传闻的语调,渐渐变得犹如亲眼目睹,充满临场感。「铁国的士兵站在民众面前,宣告:『冷静,只要不抵抗,保证绝不会伤害你们。』」
听着顽爷的话,有人吞了吞口水。
「铁国的家伙下令:『晚点会详细说明,在那之前,各自待在自己的家里。』可是,一名男子当场遭到逮捕,罪名是『企图反抗』。之后,他被带往某个房间。」
那岂不是和号豪的情况一模一样?不只我这么想吧。
「接下来呢?」菜吕催促。
「铁国的士兵痛揍男子一顿。」
「然后呢?」医医雄依然没显露感情。
「然后,铁国的士兵问:『还有其他同伙试图反抗吗?』」
「其他同伙?问这个干嘛?」
「当然,男子否定了,因为根本没有那样的同伙。可是,男子遭严刑拷打、切割凌迟,终于吐出一个名字。」
我转向库洛洛,「切割?切割什么?」
「不晓得,不过依话中的脉络,应该是身体的哪个部位吧。」
「感觉好痛。」
「一定很痛吧。」
丸壶紧紧皱眉。「可是,他怎会说出别人的名字?不是没同伙吗?他到底报上谁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