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萨满
黄亮道,也并非那么难。只是我还没有研究罢了。你想想,人的脑电波是什么,不就是电脑的簇吗,只要把这些簇演变成数字,赋予它内容,把所有的整组簇合起来,不就成图像了吗。
我说一个活人的场啊簇啊还好说,如果这个人死了,场啊簇啊什么的消失了,那就难分析了。
黄亮道,你绕来绕去不又绕到我的专业研究上了?你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我带你来,就是想完成墨日根所长的遗愿,发掘尼玛墓。如果墓里有一些文字之类的东西还好说,如果没有,我们的发掘和盗宝有什么区别?墨日根所长曾设想,通过阿力玛纯阳跳神,把尼玛女神的魂儿招来,即便招来,也不过是他说我们听着,是真是假难以分辨……如果你的研究,能把阿力玛纯阳脑海中的电波转化为可视的形象,我们分析研究也就有证据了。另外,尼玛死了这么多年,说她魂儿还埋在地下,这只是萨满的一个传说,我们仅凭传说来进行研究,还不让全天下的人笑话死?
黄亮沉默了一会儿道,其实你也知道,从科学上讲,物质不灭,人死了,人的脑电波消失了,其实,是转化到其他电波上去了,也就是说,还是存在的,只是不存在人的大脑里罢了,即使不存在,痕迹还保留着,这就和一台电脑坏了,硬盘也坏了,但稍微有点电脑技术的人,还能够从硬盘中把文件抠出来是一个道理。
我说这就对了,我带你来看看,就是想让你知道我们这次考古的意义,就是想通过你把尼玛的魂儿,或者说是消逝的文件再抠出来。
这倒有点意思了。
我说不是意思,是一项十分重要的工作。
黄亮道,好,从现在起我就着手研究,可是试验室……
我说你马上回去,记住,时间紧迫。
老彭和洪喜为了赶时间,连饭都没吃,带上黄亮开车走了。
送走了他们几个壮汉,考古队力量更加弱了,不过,这也正好麻痹吐尔基村人,让他们知道我们并不想与他们为敌。
我招呼孟溪做饭。
花子金打扫完了庙堂,道,饭我来做,我说,那就让孟溪去帮你吧。花子金嘴中说道好好好。我看出来了,花子金很喜欢孟溪。看花子金去忙活,我告诉孟溪,和花子金好好处处,对这个村子,他不但是我们的翻译,也许还掌握着更多的秘密。
孟溪道,使用美人计?
我说……
孟溪道,你就瞧好吧,说不准我和花子金处出感情,就在这里扎根不走了。说完,笑着跑开了。
我去到郅华的石屋,郅华还在炕上躺着。
我说,你别躺误了血。现在,考古队就剩我们两个硬巴人了,你可要给我挺起来。
郅华道,你呀,就是没卵子找茄子提。
郅华是我最好的朋友,上中学我们就在一起,上大学分开了,最后又殊途同归,都被派到了考古研究所。郅华这人除了懒点儿,没有其他毛病。这次我把他拽来,主要是让他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却把他拉到了危险之中。
花子金和孟溪把饭做好了,羊肉煮玉米,饭菜一锅出,不过,吃起来却特别香。我有意调节气氛,道,这粥是我喝过的世界上最好的粥,比我在广州喝过的皮蛋瘦肉粥啊鱼片粥啊,不知要强多少倍。说完,我又满满地盛了一大碗。
花子金道,少喝点儿,中午还有更好吃的呢。
更好吃的?
今天乌斯汉的儿子娶他小姨,大家都要去吃大席啊。
和他姨结婚?
是啊,我不讲过吗,是这里的风俗。乌斯汉娶了他的外甥女,他外甥女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儿子大了,没有老婆,恰好乌斯汉的小外甥女婿死了,乌斯汉便把他小外甥女嫁给了自己的儿子。
孟溪道,妈呀,绕来绕去我都绕糊涂了。
我说好,我们都去参加婚礼。
我对孟溪说,我们得准备点礼物,总不能空手去吧,把你的衣服奉献出几件吧。
听我如此说,孟溪瞪我一眼。
孟溪瞪我并不是舍不得衣服,是她出门时装了很多衣服被我训了,我说姑奶奶呀,我们是去考古,不是去参加时装表演,你拿这么多衣服,穿给鬼看呀。
乌斯汉家在吐尔基村的最下首。风水学中,一般讲究住在后面和高处为好,一是登高望远,有俯瞰群臣的感觉,再一个,有前面的房子挡着煞气,住起来吉利。
到了这里却反过来了。
花子金道,你知道这里最缺啥,缺的是水,水往低处流,住在最低处能更多地得到水源啊。
听花子金如此说,方明白乌斯汉把住址选在低处的原因。
乌斯汉家也是石头房子,房西靠着那湾碧水,房东有一块很大的广场,有一千多平方米,地面全铺着石板,看来这是全村的公共广场了,开个村民会,打谷上场的,可能全在这里了。此时,广场上聚集了全村的男女老少,百十号人,除了人,还有百十号羊,难道羊也要参加婚礼?但看到广场上还摆着几大堆炭化木,明白了,羊是给参加婚礼的人预备的……可这些人再能吃,也不能吃掉这么多羊啊?
花子金道,这些羊不全是人吃的,还要供奉蝙蝠神。
蝙蝠神?
花子金道,这里的人结婚不要彩礼,但男方家一定要准备出供奉蝙蝠神的礼物,或者是牛,或者是羊,哪家奉献得越多,哪家就越受别人的尊敬。
村民们见我们过来,主动让出一条路。我们看他们稀奇,他们看我们也古怪。尤其有了昨晚的经历,我看这些人躲避的眼神中,却多了一种东西。
花子金把我们带到村长的石屋中,石屋很大,但和我们在大庙住的房子一样,房中间也开着天井。可能是自家人吧,也没有什么接送仪式,新郎新娘都在屋里坐着呢。新郎很小,看来也就十三四岁吧,新娘的年龄看来要有两个新郎大。屋子里除了新郎新娘,还有几位老人,看来都是吐尔基村德高望重的人,每人嘴上含着一个烟袋,好在房子有天井,可以走烟……乌斯汉没有想到我们会来,看到花子金把我们领进屋,脸上有些慌张,我脸上倒是一片平和,向他表示祝贺。
花子金把我的话翻译给了乌斯汉,乌斯汉说,欢迎。
孟溪不失时机地把她几件衣服送给了新娘。
看到新衣服,新娘有些受宠若惊,想接又不敢接,一时间脸都急红了。此时,我看到新娘也不算太丑,只是受自然环境的限制,皮肤粗糙一些,鼻子眉眼长得倒也端正。
乌斯汉示意新娘收下,新娘这才接过孟溪送过去的衣服。
外面突然响起了一声萨满鼓声,我一惊,再看,阿力玛纯阳一直跟在我的后面。难道他们也有萨满?不仅有,还有十几个萨满呢。随着那声鼓声响起,顿时有十几面萨满鼓跟着敲了起来。
花子金道,婚礼开始了。
听到鼓声,新郎新娘及一应众人走出石屋,广场上出现了十几名萨满。他们也都是萨满装束,不同的是,他们脸上都戴着羊皮面具,面具中,虎豹熊狼一应俱全……这些萨满,排着队,一边敲着萨满鼓,一边跳着萨满舞,在广场中间转成了一个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