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的奇术师
“有什么事吗?”英希问。
这个人约35岁,五官轮廓很鲜明,在这样寒冷的夜里只穿了1件灰色西装,没有加上大衣,头发乱得像刚起床一样。他张开双臂抵住车门,脸上露出刻意的微笑,轮流看向我们。
“有点事想向你们请教。”
“你是谁?”兰子问。
“我吗?”他厚脸皮地笑得更开心了。
“外面风很冷,你是要关上车门或立刻离开,请你表示清楚。”
“也对,我就说清楚吧!”他径自进入车内,坐在我身边,“我先自我介绍好了,这是我的名片。”他从西装内袋取出名片,给我们1人1张。
“你是新闻记者?”看了名片后,兰子问。
“是的,《多摩日报》负责采访刑事事件的记者,小有名气的九段晃一,请多多指教。”
“抱歉,《多摩日报》是地方报纸吗?”兰子以手轻掩嘴巴,似乎觉得很可笑。
“嘿!你太瞧不起人了,什么地方报纸?《多摩日报》在东京可是发行量第3的大报!”
“是吗?那可真抱歉。不过,你居然能潜入这里。”
“还好,这个行业做久了,多少会认识1些睁只眼闭只眼的警界朋友。”
“那么,请问你有什么事?”
“希望你们能告诉我在树林里发生的事。”九段记者从西装内袋取出记事本与铅笔,“第1个问题,你们是被害者尸体的发现者吗?第2个问题,你和你……”他指着兰子和我,“听说是二阶堂警视正的孩子,这是真的吗?我想先知道这2个答案。”
“谁告诉你这种事的?”兰子故意打迷糊仗。
“路是人走出来的。现场聚集了这么多人,绝对可以得到1点免费的情报,只要从每个人身上搜集一点点,然后将这些片段加起来,就能窥见整体的形貌。”九段记者眼里露出愉快的神采,上半身前倾。
“既然这样,我就回答你吧!第2个问题是‘是的’,第1个问题是‘不能告诉外人’。”兰子回以悠哉的微笑。
“原来如此,不愧是传说中的机灵小姐,二阶堂警视正的女儿。”九段记者挺直腰杆,重新打亮兰子,他合上记事本,再度恢复了和善似笑容,“兰子小姐,你可以不用这么提防我,友善一点对你比较有利吧!我的行业很容易掌握到各种情报,或许我能提供更多小道消息给你们或令尊哦!”
“你的意思是,你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
“没错,条件是你必须告诉我事件经过,我会将它当做出处不明的新闻报道——这就是所谓的施与受。”
兰子与九段记者都1脸笑容地以锐利的眼神凝视彼此,似乎都在评估对方的斤两。
“好吧!”兰子先开口,“但现在还不能说。1方面是现场鉴识工作还没结束,另1方面是必须先与家父商量,他等一下就来了。”
“什么?二阶堂警视正要来这里?这起事件这么严重?”九段记者首度露出严肃神情,有些顾忌似的看向四周。
“九段先生。”兰子哧哧地笑了,态度也缓和下来,伸出右手与对方握手,“我欣赏你。我接受你的建议,我会在不妨碍三多摩警方调查的范围内提供情报给你。”
“那太好了,我这边也会提供协助,有什么需要,只要给我一通电话就行了。”九段记者与兰子握手后,匆匆离开救护车。
“英希,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兰子说完也离开了救护车,我慌忙追在她后面。
“等一下,九段先生。”兰子叫住已走到巡逻警车旁的九段记者,他惊讶地回头,“对不起,我想调查一些事。”
“什么事?”兰子突然的举动似乎另九段记者感到困惑。
“明天中午我会打电话给你,在那之前,希望你能帮我调查暮林企业的内幕与取缔役社长(总经理)暮林义彦的个人资料。”
“暮林企业?”九段记者反问,“是控制多摩川一带建筑开发权的会社?”
“是的。”
“为什么?莫非——”
“你早晚会知道,不如我现在告诉你好了。在防空洞中的被害者就是暮林义彦的次女清美,目前犯人动机不明,但应该不是针对被害者,而是对被害者父亲的憎恨。”
“真的吗?”他大感惊讶地叫出声。
兰子默默颔首。
“我明白了。”九段记者被兰子诚挚的态度打动,“这的确是独家新闻。没问题,我答应你,我会在明天中午前完成调查,绝对会取得对你有帮助的情报。”语毕,他与出现时同样迅速地消失在黑暗中。
3
家父——也就是警视厅的警视正二阶堂陵介——比暮林义彦更早出现在现场。
父亲简直就是为了当警察而生,他富有正义感,消灭罪恶的使命感比任何人都要强烈,又很有能力,虽然常被媒体揶揄执念比蛇更甚,在警界却有“精明如经验丰富的猎犬”的评价。
父亲的身材高大魁梧,长相严肃,虽然还不到50岁,头发却已开始斑白。他的眼神锐利,无论何时皆从容不迫,非常可靠。或许因为阶层的关系,他身上有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气度。
父亲能在警视厅奠定今天的地位,是因为年轻时有兰子的政治家祖父在后面推波助澜。这虽是事实,却只能是他能迅速升迁的原因之一。父亲是东北地方贫穷农家的7兄弟里的老幺,能在社会上有所成就,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靠自己的努力与才华。
1位年轻警员来通知我们父亲已抵达的消息,我们走下救护车,四处寻找父亲的身影,这时我们来到这片杂树林已过了3小时。我们在方便警方进入树林而剪断的铁丝网栅栏前找到穿着大衣、戴着中折帽的父亲。他正专注地与大冢署长、中村警部交谈,而中村警部似乎正在说明事件经过,围在他们四周的警员都紧张地注视着他们的举动。
已经是半夜了,室外温度几乎就要降至0度以下,冷风仍不停吹着,口中呼出的气息在瞬间化为白烟。每个人都将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竖起衣领,脖子缩起,甚至还有人不停地轻轻跺脚,好让双脚暖和点儿。
“——好像受了伤,情况如何?”一见到我,父亲便担心地察看我全身。
“没什么大碍。”我回答。
父亲下达两三个指示给中村警部后,便与我们一起上了救护车。兰子稍稍靠向旁边,好让父亲能坐在她身旁。
“爸爸,对不起。”兰子一上来就先道歉,好减轻稍后的责骂,“不过我们都只有轻微擦伤。”
“真的很对不起,把事情闹成这样。”英希也低头深深致歉。
英希额头上的伤口已敷上纱布,但手腕上的绷带似乎包得有点夸张。他从小就常来我们家玩,所以也常见到父亲。
“看到你们没事,我总算放心了。你们以后别这么乱来了。”父亲温柔地说完,然后脱下帽子,拿掉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