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的奇术师
“你们调查出的秘密在这个家却是公开的事实,我的养父暮林义彦从年轻时就如痴如狂地爱慕我的母亲,明知她已有我这个女儿,还是与她结婚。这种事在以前多得是。”
“屋植教司是——”
兰子正想反驳,却被英希从中打断。
“等一下,兰子。”英希静静地从祖母的轮椅后面走出来,“从刚才听到现在,我发现你似乎有点挤走啊。你确定广美姐的未婚夫——是她的丈夫也无所谓——屋植先生真的在日本吗?”
“广美姐确实不是义彦叔叔的亲生女儿,可能真的是鬼津地紫郎的小孩儿,而这是因为有血型作为证据。然而,有关屋植先生的行踪全是你单方面的臆测,不是吗?尽管可能,却非必然。”
被英希指正,兰子似乎有点不高兴。
“你说屋植先生化装成村山乞丐的样子?”英希又静静地接着说。
“没错,像木乃伊一样在脸上缠满绷带,化身为地狱的奇术师。”
“我很了解屋植先生,他不是会做出这种阴险罪行的人,更何况我们都亲眼见过地狱的奇术师,不是吗?那张恐怖丑陋的脸孔绝不会是假的。”
“反正,关于屋植的行踪,我会立刻请人调查出入境记录,另外,《多摩日报》是调查队的赞助者,我会再向九段记者确认。”
“哈哈,是吗?”一旁的广美此时忽然笑了出来,仿佛觉得很有趣似的。她挺直上身,瞄了兰子1眼,露出骄傲又自负的笑容说,“既然这样,我就没必要替自己洗刷嫌疑了。事实上,我前天才接到屋植的调查队同事打来的国际电话,只要说出这通电话的内容,立刻就能证明我与屋植并非你口中的杀人魔。”
“内容是什么?”兰子脸色苍白地问。
“哼!我不告诉你。”广美嘲笑说,“你自己去查吧!”
我心想,她会不会咯咯咯地大笑出声呢?
“——各位,我已经明白大致过程了。”
父亲此时静静地站起来,保护似的走到兰子身边。
“兰子,”父亲低头温柔地注视她,“你的推理确实清楚描绘出这起连续杀人事件的片段,与往常一样,非常不简单。然而,后半部的推理却如英希说的,只是你单方面的推测,如果要警方接受你的假设,必须要有充分的证据。”
然后,父亲恢复了平日冷漠锐利的表情,转向中村警部。
“不论这孩子的推论是否正确,我们首要的工作就是谨慎地搜集所有物证。你去搜集暮林家所有人的户籍资料,尤其要与京都那边紧急联系,尽快取得鬼津地紫郎的相关资料。我会打电话给外务省,追查屋植教司目前的行踪,知道了吗?”
中村警部恭谨地行礼后,随即去执行被交代的任务。父亲向暮林梅女致意后,也立刻转身离开。
我们被沉闷的气氛笼罩,我觉得很困惑,不知该如何是好。兰子则不高兴地以指尖把玩自己的头发。
暮林梅女犹如雕像般动也不动,静坐在部屋中央的轮椅上,执拗的独眼炯炯发光,仿佛正在监视我们的警卫。暮林英希离开祖母身旁,坐在堂姐身后突出型窗台的边缘,嘴巴靠近堂姐耳朵,似乎正低声安慰她。
看着这幅景象,我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在观赏舞台剧的观众。
3
晚上8时过后,传来了决定性的消息。
《多摩日报》的九段记者造访暮林家,与外务省打电话回复父亲2事几乎同时发生。已回到部屋休息的暮林梅女也叫英希再次推自己来到座敷。
虽然英希要兰子别太在乎,但她从那之后就没有再说过1句话,整个人很神经质地在座敷来回踱步,沉郁严肃的双眸变成翡翠色,时而以手指拂开头发,时而又不停卷绕。
我受不了这种沉重的压力,便去杀人事件现场的书房观察警方的鉴识工作。
九段记者要进入层层戒备中的宅邸似乎相当不容易,若不是中村警部吩咐1位警员前去传令,我们或许还见不到他。在他被带入座敷,正要开口说话前,父亲和中村警部刚好一起回来了。
九段记者向父亲打了声招呼,额头却不知何故地频频冒汗。
“自从‘坂小滨疑狱’①以来,我们就没再碰过面了吧!”父亲很客气地说。
“二阶堂警视正,那件事就别再提了,何况你的对手山村总编也离开报社了,更重要的是,我现在是在帮令媛工作,”九段记者为难地搔着后脑勺说。
“兰子好像请你向国外询问屋植教司的行踪,不知道你查出了什么呢?”父亲请九段记者坐下后,开口说。
“二阶堂警视正,我也听说你已经与外务省联络过,应该也知道我所知道的事吧?”九段记者神情严肃地说。
两人视线交会的瞬间,似乎爆出了火花。
兰子离开窗边,走近父亲,脸上难得的露出非常在意的神情。
“九段先生,请你先告诉大家你得到的消息吧!”兰子说。
九段记者低头喃喃叨念,然后下定决心,很明确地对兰子说:
“兰子,屋植教司绝对没有回到日本,3天前,调查队正在挖掘中的遗迹发生崩塌意外,屋植教司双腿骨折,目前在当地病院住院治疗。”
4
“真的?”兰子屈辱地咬紧下唇问。
“没错,外电新闻也进来了,各报社明天的早报应该都会刊出这则消息。我会这么晚到也是因为拖了点时间向以色列大使馆求证。”
在这起名为“地狱的奇术师”的事件中,如果要说我们在搜查中遇上的危机,应该就是这个瞬间。这件事重挫了这位具备犯罪调查天赋的天才少女,让她几乎无法重新站起来。(二阶堂兰子因为身为警察的养父二阶堂陵介的关系,从小便接受犯罪搜查的精英教育,但是她在这起最初的正式重大事件中,还没完全学会日后的直观归纳推理法,因而陷入可说是严重失败与屈辱的窘境。这是因为她过度低估了作为前提的物证,将想象与归纳错觉为同1件事。
发生这起事件后,除非已经到了事件尾声——也就是说,她脑海里的所有拼图全部归位,拼凑成完整的画面,否则兰子绝不会对任何人说出推理的内容。
关于这1点,兰子还告诉我以下这些话:
“我犯了艾勒里·奎因在《希腊棺材之谜》中犯过的同样错误,在还没解开饭店密室之谜与书房密室之谜时,就以错误的推论将无罪之人视为犯人,所以我要向艾勒里·奎因学习,今后对于与自己相关的事件,除非将全部疑惑合而为1,抹除所有暧昧不明的部分,不然我绝不会说出解答。”)
“1场闹剧!这实在是太愚蠢了!”暮林梅女恶毒地说。
我们望着暮林家的成员。
“想不到你们这些大人会这么相信小女孩儿的梦话。”
老妇人扯动脸部肌肉,仿佛上了发条的傀儡,冰冷眼眸浮现侮蔑神色,深深刺痛我们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