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宝石
我想拿去丢掉。这时,我突然察觉身后有视线。是伊莉正在阳台上隔着落地窗看着我。我想到好方法,如果用来做菜,家人也会同罪,但伊莉就没问题了。况且,本来这就不是什么罪过,只是补偿之前的损失。用猫来补偿因为猫引起的损失,简直太妙了——
到今天为止,一切就扯平了,下次就是犯罪行为了。
下星期去医院检查吧。虽然我对目前的生活并不是十分满意,但也没有太大的烦恼。都是因为四十岁这个年纪的关系,只要去妇产科打一针荷尔蒙,应该就可以解决问题。
“伊莉,对吗?”
伊莉抬起头,一脸心满意足。
这时,门铃响了。厨房墙上的屏幕中出现了坂口太太的脸。
“来了。”
我用对讲机回答后,把空罐放进流理台,又把伊莉赶去阳台,走向玄关。看到坂口太太像往常一样穿得很单薄,我为她拿出拖鞋,请她进来开了暖气的客厅,但她说:“不用了。”
坂口太太站在门口仰头看着我,她笔挺的白皙鼻梁上挤出几条小细纹。
“有鲔鱼罐头的味道。”
她小声说道。她果然是为猫的事上门抗议。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在早餐的色拉里加了鲔鱼,如果不加罐头鲔鱼,我女儿就不吃色拉,这几年来,我们每天都吃,可能整个房间都在不知不觉中有了鲔鱼的味道。”
我为什么要向她辩解?把人吃的鲔鱼罐头给猫吃并不是什么坏事,而且,之前我们还救了她家的猫。
“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件事不太好说,是关于果穗的事。”
“我女儿?”
果穗经常喂猫吃零食。
“我并不是来告状,只是刚好看到,所以有点在意,觉得告诉你比较好。也许你听了心里会不舒服,但请你务必了解,我绝对没有恶意。那天我在找基曼凯特·伊丽莎白三世时,还有其他几个住户也去丢垃圾,但只有你停下脚步问我,所以,我希望可以帮你的忙。”
她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大串场面话,总之,她要说的不是什么好事。
“到底是什么事?”
“请你绝对不要往坏处想。”
她语带讨好地再三声明,我反而有点火了。
“没事,你说吧。”
“我昨天在Y车站看到果穗,六点的时候,她站在银色大钟下,就是和人相约时,经常当作标识的那个银色大钟。一开始我没认出她,因为她化了妆,穿了很花哨的衣服,但我觉得她的站姿很熟悉,立刻想到是果穗。我正打算叫她,一个和你先生差不多年纪的中年男人走过来,两个人一起走去东口的方向。”
Y车站附近是本市最热闹的闹区,我每年会带果穗去那里几次逛街、买东西,但她平时不可能一个人去那里,更不可能和中年男子在一起。
“你是不是看错了?”
“不可能。果穗站的时候,右脚是不是稍微放在前面,重心放在右脚上?”
坂口太太模仿果穗站立的样子,但果穗真的这样站吗?我一下子无法清楚想起果穗的样子。
“而且,她的右耳下方五公分的地方,就在脖子的这个位置,不是有一颗小小的痣吗?”
坂口太太指着自己的脖子,但我不确定果穗那里有没有痣,既然她说得那么详细,可见她很有自信。
“啊,对了,对了,和她在一起的八成是我哥哥。果穗说想要有一台自己的计算机,但我和我老公都不太懂计算机最新的功能,所以就叫他带果穗去看计算机。因为他们是自己联络,决定日期,所以我一下子没想起来……”
“原来是这样。因为东口有些地方不太好,所以我想太多了。对了,最近东口开了一家大型电器商店。对不起,我真是太失礼了。”
“不,不会,让你费心了。”
我向她鞠躬道谢,她一脸放心地说:“打扰了。”把门打开一条缝,挤出门外。她的动作和伊莉一模一样。
门关上的那一剎那,我觉得眼前一片空白。可能是刚才绞尽脑汁说谎的关系。
下班后,我骑脚踏车去车站,买了到Y车站的票。虽然果穗不一定今天也会去坂口太太说的地方,但我还是想去看一下。只要确认果穗六点的时候不在那里就好。
走出Y车站的剪票口,躲在可以看到银色时钟的柱子后方。五点五十五分。虽然有人等在那里,但不见果穗的身影,只有一名中年男子,看起来像普通的上班族。
如果那个人在等果穗,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反胃。
我给她的零用钱并不算少,但她和S女子学院的同学相处,是不是不太够用?不,即使这样,果穗也不可能做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小时候,我经常读绘本给她听,也积极参加亲子电影鉴赏会,还给她看了很多人权电影。我们每天有很多话可聊,所以,至今仍然没有感受到其他父母经常烦恼的叛逆问题。
一定是坂口太太看错了。
银色时钟响起整点音乐声。六点了。看吧,果穗根本……她出现了。
她化着浓妆,穿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花哨衣服,但绝对不会错,她就是果穗。不是因为她的站姿,也不是她脖子上的痣,而是那双让我想起上学路上三色猫的淡棕色眼睛,证明她就是果穗。
她走向中年男子,说了声:“让你久等了。”挽起他的手臂。男人在果穗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不要,不要,不要。即使我在心里大喊,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我必须上前阻止她。
我鼓起勇气,从柱子后方踏出第一步,立刻听到果穗高亢的声音。
“没关系,我家的大人也是罪犯。”
我好像挨了一记闷棍,眼前一片空白。
因为我们大人也是罪犯,所以她也做坏事吗?难道不感到良心不安吗?还是说,这是她对背叛女儿的父母,对我的惩罚?
——果穗知道我偷东西。
但是,为什么?
*
“妈妈,警察说什么?”
果穗吃着早餐的色拉,问走回饭厅的真由子。色拉上并没有放罐头鲔鱼。靖文也放下报纸抬起头。
地方版那一页有一小篇车祸报导。
十日晚上九点多,居住在Y市**町的坂口爱子(三十五岁,无业)被邻居发现倒在路上,目前**分局正朝车祸肇事逃逸方向侦办。
“警方问我知不知道坂口太太几点出去的,我说不知道。还问我知不知道她为什么外出?因为她手上没有拿任何东西,也没有穿外套,警方可能觉得很奇怪吧。我回答说,她可能在找猫。”
真由子把草莓果酱抹在从烤箱里拿出的吐司上,放在果穗的盘子上。
“就这样吗?听说坂口太太在女儿入学考试失利后,和丈夫离了婚,搬来这里,总觉得……”
果穗咬了一口面包。
——坂口太太,伊莉又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