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错的轮舞
看清小个子的面貌后,他张口结舌。
一个男人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黑色的警官证,对他说:“你是永岛一郎吧?现在我们要以杀害城户明和立花广美的罪名逮捕你。”
不等永岛回话,三人已大步踏进房间。
门外,两根拐杖被胡乱地丢在地上,山本安雄全身无力地跌坐在一旁,眼神涣散,不住地嘿嘿傻笑。
『〖第二十届推理月刊新人奖〗
征稿开始!
本奖为我国历史最悠久的推理小说领域奖项,素为推理小说作家的成名捷径,至今已涌现出多名才华横溢的作家。继第十九届成功举办之后,第二十届现在开始向全社会征集作品。我们拭目以待,等待为推理界送来新风的力作出现!
主办单位:《推理月刊》编辑部』
19#
第三部 倒错的盗作 第三次盗作
十二月一日(山本安雄手记)
院子里的树木光秃秃的,寒意渐浓。我合上《推理月刊》,深深叹了口气,望向窗外。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应该正待在东十条的公寓中,眺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樱花树,今年却完全不同。如今我正躺在白惨惨的病房里,透过小小的窗子望着冷清的荒川河堤。
尽管环境迥异,我的创作欲望却丝毫没有减弱。病房里配的小桌上堆着整整五百页稿纸,我一只手握着钢笔,随时准备写小说。
小说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情节也有了大致轮廓。
《幻影女郎》——这名字不错吧?威廉·艾里什曾经写过一部同名悬疑小说,我当然知道这部古典作品的存在,我也将主题同样设定为描绘大城市男女的孤独,以及由此引发的犯罪。
杀死城户明和立花广美,又企图对我下手的永岛一郎已被逮捕,我再也不用为性命担忧。距离明年八月三十一日的截稿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更幸运的是,被永岛打成的重伤正在顺利恢复中,现在我完全可以全心全意地进行写作。
小说的内容是白鸟翔的《幻影女郎》。我哗哗地又翻了一遍这本我已看过无数遍、被摸得脏污不堪的小说,其实书的内容早已谙熟于心,不用看也写得出来。
我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病房门口,有两个男人正从微开的门缝间看着我。算了,那些家伙,不值得跟他们计较。
那么,现在开始动笔吧……
四叠半大的细长病房十分狭窄,男子坐在折叠椅上,专心致志地写着稿子。透过装着铁栏杆的小窗子,可以看到荒川的河床。
两个男人透过门缝看着这幕情景,身穿白袍、年纪较大的人冲同伴使了个眼色,关上了门。
“山本安雄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头发斑自的男人问。
“是的。他每天都像刚才那样专心写稿。”
两人离开重病房,走进旁边大楼一楼的院长室,在沙发上相对落座。身穿白袍的院长理了理夹杂着银丝的大背头,从茶几上的雪茄盒里取出一根烟。
“可以抽根烟吗?”
“您随意。”
另外一位是巢鸭警署的荒井警部补。他从旧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条皱巴巴的手帕,擦去额上的汗珠。
院长悠然地吐出烟圈,开始娓娓道来。
“这个病例非常有趣。我看过山本安雄写的日记,确实很有意思。”
“我也看过。”
“在不了解背景情况的人看来,一定会觉得日记仅仅是生动描绘了一个满怀希望的年轻人历经挫折、辛苦写出的稿件被盗,为此逐渐陷入疯狂的过程,对吧?”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如果仔细阅读就会发现,实际情况非常复杂。”
“非常复杂?”
“说复杂可能不是很贴切……”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实际上山本并不是逐渐陷入疯狂,而是一开始就疯了。”
“什么?”
“抱着这种想法去读日记,就会看出山本的疯狂远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这样说好了,山本安雄内心存在着疯狂和正常这两种人格。”
“也就是双重人格?”
“可以这么说吧。疯狂人格和正常人格之间原本维持着平衡,但正常的人格也渐渐变得疯狂,这个过程从日记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出来。”
荒井警部补对院长的解释似懂非懂,他皱起眉头,尽最大的努力去理解。院长继续往下说。
“让我们从头整理一下事情经过。山本安雄是个立志当推理小说作家的青年,他醉心于艾里什的《幻影女郎》,希望有朝一日能写出超越这部作品的小说。于是不知不觉中,他给自己正在构思的小说也取了《幻影女郎》这个标题。”
“这时白鸟翔登场了?”
“没错。正巧白鸟翔写的同名小说《幻影女郎》获得了第二十届推理月刊新人奖。在《推理月刊》上第一次看到这个消息时,山本因为获奖作品抢用了自己想到的标题而备受打击,但这时他正常的一面还占着上风,虽然很震惊,但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然而这件事一直留在他的内心深处,可以说,成了他潜意识里的阴影。”
“嗯……”
“有件值得玩味的事可以证明这一点。山本的书柜里,有之前几年出版的所有《(推理月刊》,但有趣的是,从白鸟获奖的那一期开始就没有了。我想应该是看到别人写的《幻影女郎》获奖深受打击,从而丧失了购买《推理月刊》的欲望吧。紧随其后的四月一日,山本的正常人格又看到去年第二十届推理月刊新人奖的投稿须知,于是决定应征新一届,也就是第二十一届新人奖。这个时间段内山本的复杂心理实在很值得玩味。”
“原来如此,这个决定似乎成了日后事件的伏笔。只要受到一点刺激,山本的疯狂就有可能立刻爆发。”
“您说得没错。”院长点了点头,“看到第二十届评审结果的几个月后,山本为了创作应征第二十一届推理月刊新人奖的作品而日夜苦恼、焦躁万分。他构思中的小说,还只是定下了《幻影女郎》这个名字而已。就在这个时候,他在书店看到了刚刚出版的白鸟翔的《幻影女郎》。所谓灵光乍现,指的就是这件事。山本买了一本《幻影女郎》,读后发现精彩绝伦,于是他内心疯狂的一面就把白鸟翔的《幻影女郎》认定为自己的作品,原样照抄到稿纸上。这就是真相。”
“这样啊,实际上是山本安雄剽窃了白鸟翔的《幻影女郎》。因为只是原文照抄,写作速度当然快得出奇了。”
“是的。短短十四天就写出四百二十页的长篇,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如果是抄写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院长将烟灰弹落进烟灰缸,视线在荒井背后墙上悬挂的油画框上游弋。
“就这样,山本完成了稿子,并拿给朋友城户明看。城户并不知道白鸟翔这位新秀作家,自然相信山本送来的《幻影女郎》是他自己的作品。可是后来城户把好心录入的《幻影女郎》打印稿忘在了电车行李架上,事情就此复杂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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