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险的浪漫
“该死的胡珀!”其中一个说,“他太让我们失望了。”
“设计图不是由办公室的任何一个人传递的。”第二个人说,“但星期三那天它的确被送走了,我肯定这一点。所以依我看是你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根本不是我的错。”第三个气哼哼地说,“除了一个小公务员之外火车上根本没有英国人。他从未听说过彼得菲尔德或者那种枪,我敢肯定。我曾经试探过他。他对彼得菲尔德和枪毫无反应。”他笑起来,“他倒是对布尔什维克有些过敏。”
罗伯茨先生坐在火炉前。他的膝上放着一封来自帕克·派恩先生的信,信里有一张五十英镑的支票,“来自对某项使命的完成表示满意的人。”
坐椅的扶手上放着一本图书馆的书。罗伯茨先生随手翻开,“她像个逃亡中的美人一样无力地靠在门上。”
这个嘛,他可亲眼见过。
他又读了一句:“他抽了抽鼻子。隐隐地,令人作呕的氯仿的气味钻进他的鼻孔。”
这个他也知道。
“他拥她入怀,碰到了她那微微颤抖的猩红色的嘴唇。”
罗伯茨先生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梦,全都实实在在地发生过。出门的旅途无聊至极,但是想想回程中发生的事!他感到很刺激。不过他也很高兴又回到家了。他模模糊糊地觉得也不能老过那样起伏跌宕的生活。甚至那位女大公爵奥尔加——甚至那最后一吻——都带有恍若梦境的感觉。
玛丽和孩子们明天就到家了。罗伯茨先生高兴地笑了。
她会说:“我们的假期十分愉快。真不情愿留你一个人呆在家里,亲爱的。”然后他会说:“没关系,亲爱的。我有些公事,去了一趟日内瓦——是一些谈判——看看他们给我寄来了什么。”然后他会给她看那张五十英镑的支票。
他想到了圣·斯坦尼斯劳斯勋章,十级荣誉勋章。他会把它藏起来的,但是要是玛丽发现了呢?那就不得不作些解释了……
啊,对了——他会告诉她那是从国外得来的,是件古董。
他打开书愉快地继续读下去。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丝毫惆怅的表情。
毕竟,不可思议的奇遇也在他身上发生了。
6、《金钱与幸福》
艾布纳·赖默夫人的名字被送到帕克·派恩先生面前。他听说过这个名字,不由有些惊讶地抬了抬眉毛。
没过多久他的顾客就被带进了他的办公室。
赖默夫人是个高个子女人,骨架很大。尽管她穿着天鹅绒衣裙和厚厚的毛皮大衣,还是掩饰不住粗笨的体态。那双大手上的关节突出,十分明显。她的脸又大又宽,脸上化着浓妆。一头黑发作成时髦的发型,帽子上还缀着好几支弯弯的鸵鸟毛。
她冲派恩先生点点头,扑通一声坐在一张椅子上。“早上好,”她说,她的嗓音略带沙哑,“要是你真有那么两下子,就告诉我该怎么把我的钱花掉!”
“非常有创意,”帕克·派恩先生喃喃道,“在这个时代可很少有人问我这种问题。
那您是真的觉得这太困难了,赖默夫人?”
“是的,没错。”这位女土毫不讳言,“我有三件毛皮大衣,无数件巴黎时装之类的东西。我有一辆车,在花园大道有一幢房子。我有一艘游艇,但我不喜欢出海。我有一大批那种会从眼皮子底下看你的高级仆人。我也出去旅游过,见过外头的世面。要是我还能想出再买些什么或干些什么的话,可真要谢天谢地了。”她充满期待地看着派恩先生。
“可以捐给医院。”他说。
“什么?你是说把钱白白扔掉?不,那我可不干!让我告诉你,那些钱可是来之不易的辛苦钱。如果你以为我会把它拱手相送,好像是扔掉一堆垃圾一样毫不在乎,那,你可想错了。我要把它们花掉,花掉并且从中得到快乐。如果你有什么符合这个条件的好主意,你可以指望我给个好价钱。”
“您的提议让我很感兴趣,”派恩先生说,“您没有提到您有没有一幢乡间别墅。”
“我忘了说了,不过我已经有了。让我无聊得要死。”
“您最好再告诉我一些关于您自己的情况。您的问题不容易解决。”
“我很愿意告诉你,我并不为我的出身感到羞耻。以前我在一个农场里干活,我还是一个女孩的时候。很辛苦。然后我开始和艾布纳交往,他那时是附近磨坊里的工人。
他追了我八年,然后我们结婚了。”
“您那时觉得幸福吗?”派恩先生问道。
“是的。艾布纳待我很好。不过,我们一起熬了一段苦日子;他有两次都失业了,再加上不断生孩子。我们曾生过四个,三个男孩,一个女孩。可是没有一个活下来。我敢说要是有他们在可就大不一样了。”她的神色变得柔和了,看上去突然变年轻了。
“他的肺不好。艾布纳的肺。打仗那会儿他们就没要他。他在家干得很好,被任命为工头。艾布纳是个聪明的小伙子。他拟了一份新的操作工序。应该说他们待他很公平,付了他一笔不少的钱。他把那笔钱用在了另一个主意上。他成功了。钱滚滚而来。现在也还很赚钱。“告诉你,刚开始时那真是少有的乐事。可以有一幢房子,高档的浴室,还有自己的佣人。再也不用煮饭、拖地、洗衣服。只管舒舒服服地靠着绸椅垫在客厅里坐着,按铃叫佣人们送茶点来,简直像个伯爵夫人!那可真叫享受,我们觉得有意思极了。然后我们来到伦敦,我找第一流的裁缝做衣服。我们又去了巴黎,还去里维埃拉那些地方度假。那时觉得这一切美好得像梦一样。”
“再后来就不同了。”帕克·派恩先生说。
“我想我们对那些东西麻木了,”赖默夫人说,“过了一阵子之后觉得不那么有意思了。啊,从前我们甚至有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我们,现在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至于浴室,嗯,说到底,一个人一天洗一次澡也就够了。而艾布纳的身体开始让人担心了。我们花了大钱看医生,但他们也束手无策。他们试过这个又试那个,但没有什么用。
他死了。”她顿了顿,“他还很年轻,只有四十三岁。”
派恩先生同情地点点头。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钱还是滚滚不断地来,不能用它们来干点儿什么真是太可惜了。但就像我告诉你的,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我没有的东西可买的了。”
“换句话说,”派恩先生说,“您觉得生活乏味,您无法享受生活。”
“我厌烦透了,”赖默夫人闷闷不乐地说,“我没有朋友。那帮有钱的就想让我捐款,在背后只会取笑我。那帮没钱的旧伙伴也不愿意搭理我。我坐着自己的车去使他们感到自愧不如。你能做些什么,或提点儿什么建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