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尽头,深水之下
“最奇怪的在于她来到这寺中的经过。虽然我没有问和尚,不过你也知道,没有地图很难找到寺庙,那她到底是怎么来到寺里的?我们都看过了,有两块一模一样的方巾,那个消失的和尚身上有一块,寺中有另一块。难道女子身上还有一块不成?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和赶来的和尚应该不是一伙,不然为什么女子能找到寺庙、那人却只能借助地图呢?”吴宏皱了皱眉头:“线索乱极了,很多事情都摸不着头绪。有那么一阵子,我索性不想这些事情,一门心思专注于困龙湖里的怪事,直到我们发现地图上的细线所在位置,亲手触摸岩壁,详细查看了爆炸之后的效果,我一下明白了。”
我连忙问:“明白啥了?”
吴宏指指困龙湖的方向说:“当时我告诉你这山壁是被炸塌的时候,还有一点没有明说。其实我已经看出来,这山壁炸毁时的手法十分专业,从炸点选择和炸坑的布置来看,应该是军队的做法。所以我大胆推测,当时炸毁岩壁的,应该是日本军人!”
我听了虽然很惊讶,但条件反射一般,映入脑海的是另外一个身影。稍一思忖,我开口问道:“如果这岩壁是日本鬼子炸开的,那罗耀宗说的那个云游的道士……”
“当然也是日本人!”吴宏毫不犹豫的说:“这人很可能是个长期潜伏在国内的日本探子,他到困龙湖的唯一原因就是探查情况!虽然现在还弄不清楚他们炸毁岩壁的目的,也就是为了把什么东西困在湖中,不过从一系列的活动来看,显然这些行动都是早就预谋好了的,这中间当然也包括这个‘道士’在村里对困龙湖所做的一切!”
我听了不寒而栗。十几年前的那个恐怖的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群丧尽天良的魔鬼不惜做了这样繁琐的准备工作,悄无声息地精心策划每一个环节,甚至动用了军队资源来进行定向爆破、堵住了困龙湖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瞒着整个村落的人们使困龙湖变成一潭死水。所有这一切都显示,围绕着这暗夜深渊、荒山之中,一定存在着一个惊天的阴谋!
我心中还存有很多疑问,不过看路程已经走到寺庙的主路之上,从这里沿着旁边一条隐蔽的小路下去,走不多远转几个弯就到了寺庙侧面。这段山路十分难走,我只能倍加小心,刚要拉动车杆控制卡车下去,吴宏突然一把拉住我的手,轻声说:“停车。”
我奇怪地看看他,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虽然路程的确差的不多,但离寺庙还有些距离的。如果从这里下车走路过去可要不少时间,不知吴宏要干什么?
吴宏拉开车门跳下去,几步走到大路边一块比较干净的石头一侧,一屁股坐下了。然后他挥挥手对我说:“把车找个地方停好,稍微盖点树枝隐蔽一下,和我一起过来坐着等等。”
我听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推开驾驶室的门走下车来,疑惑地问他:“你说啥呢,现在停车干什么?等什么东西?”
吴宏冲着我呲牙笑了笑说:“等的不是东西。”然后他伸出一个食指指指自己的脸,眨眨眼说:“是和你我一样的……人!”
我快走几步来到他身旁,心想不会吧,难道老僧还来接我们了?他怎么知道我们要来的?便问吴宏:“等什么人?和尚吗?”
吴宏这次表情不再戏谑,他认真地看着我说:“不是。我们等的,是自己人。”
我这次真的糊涂大了,什么时候我们有了援兵的?就算有,难道他们神机妙算,知道我们今天就会经过这里,特意赶了过来?这也太离谱了吧!
吴宏并不打算瞒我,他指指远处的汽车说:“我在车上曾经拿出一个小的箱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其实那是个小型的电台,这几天我找了个机会通知组织这里发生的一切,连同困龙湖中的怪事也汇报上去了。当然把我们所在的大体位置和下一步的行动也一起告诉了他们。上面告诉我,今天他们就会赶来。如果没有意外,上午就会到达这里,让我们在这里等候。不过按照规定,这种非常重大的事项需要高层研究后才能决定,所以具体来几个人我并不清楚。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我们要停车,还是和我耐心地等着吧!”
既然吴宏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在继续追问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我也算是明白为什么有几次吴宏神神秘秘地跑到卡车那里半天不回来,原来地下工作搞到我头上来了,背着我和组织都接上头了,看来对我的信任还是不够。
我老老实实地陪着吴宏坐在路边,望穿秋水地等着组织出现。太阳已经高悬在天上,别看我们在路边阴凉地里,也燥热的不轻,吴宏倒是老僧入定一样纹丝不动,只是不时冲着远方望两眼,我可是受不了了,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憋得不轻不说,身上还火烧火燎的,不由开始没话找话起来。
我说:“老吴,你说这组织万一有事把我们忘了呢?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啊!组织那么忙,不会今天不来了吧?”
吴宏瞟了我一眼,嘴上说:“没想到你小子还油嘴滑舌的。”不过他马上看透了我的想法:“怎么,着急了?我可告诉你,这干情报工作最重要的就是一条:耐心。你得好好学学这点了,就算你将来不会干我们这行,也亏不了你。要知道人与人之间打交道是最复杂的,甚至比那些让我惊异万分的奇景异物来得更可怕。人心难测啊!我多少也算是见过些匪夷所思的东西,但还是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才是世上最凶险的。情报工作的斗争,说白了就是人心与人心的斗争。你现在年纪还小,还不了解这些,慢慢会知道的。”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居然感叹起来。
我刚想起什么,正要开口问,不想感到远处竟然隐隐传来地面的震动,抬眼一看,果然一辆卡车疾驰而来。
看来,“自己人”到了。
吴宏已经站起来了,这次他不像先前那样镇定了,脸上露出急切的神色,直勾勾地望着车子驶来的方向。不一会儿,颠簸中卡车就开到了眼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首先下来一个男人。
等走到跟前,我看清楚了这人的样貌。白面脸皮,头发不多,个头不高,眼睛不大,步伐不快。一身粗布紧口宽衣,朴素低调,走起来微微有风,一双小眼睛里透射着精明的光芒,看样子年纪在五十开外,不过虽然走得不快,但是从行动来看身体应该很硬朗,撤身间透出一股干练之气,和吴宏很相似。
后面紧跟着下来一个壮汉,虎背熊腰,步伐呼呼有风,十分有力。这人腰间隐隐突出一块,估计是枪械,身上衣服颜色发淡一些,紧跟在前面那人身后,下脚很重,路上小石子都被他踢得到处乱蹦,浓眉细眼、腮边隐隐有些胡须,年龄在四十上下,无形中透彻虎狼之气,估计身上功夫了得。
吴宏迎上前去,首先抓住前者的手,紧紧握了一下,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还未说话,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身把我拉了过去,指着我对来人说:“这个你认识,九号的侄子,孙海潮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