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尽头,深水之下
吴宏的枪口并没有放下,只是向我这边挪了过来,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跑了。”
什么跑了?我脑子里出现一个大大的问号。身上也起了一层白毛汗,这也太邪门了,难道刚才是那和尚?就算不是,车上的和尚哪里去了?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能走多远,话说回来,就算是他吃了仙丹身手敏捷,能逃到什么地方去?
瞬间我似乎想起了什么,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问题,马上就要抓到思维的关键点了,但就是想不起来,若有若无间难受的要命。这时我突然看见吴宏的枪口抖了抖,眼神对着车厢上下打量起来。
看到这,我像被子弹击中了一样——原来是这样!吴宏的动作提醒了我,我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妈的,难道那东西在车底下?
想到这我脚底像踩到了钉子一样,下意识将脚尖立了起来。吴宏的枪口已经慢慢转向车顶,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上面,看来他和我思路相反,怀疑那东西跑到车顶上去了,所以一直盯着车顶看。
果然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吴宏忘记了我们之前就在驾驶室里,解放车的车顶都是铁皮,夏天因为气温高本来薄铁皮就有些鼓胀,如果有重物压在上面会出现“砰砰”的响声,但我们从驾驶室中跳出之后谁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可见不会是那里,要说这东西是什么我说不好,但要是说能够悄无声息地跳上车顶而不发出半点声音,以我的经验,打死也不相信。
只有车底了。
我忽然意识到吴宏并不知道我的推测,他正跃跃待试地往车顶方向抬枪瞄准,可能想先开枪惊吓对方后伺机而动,我暗叫一声坏了,这要是惊扰了车底的异物跑出来可不是闹着玩的,也顾不得打草惊蛇,一步向前轻拍了吴宏肩膀一下,待他一激灵把目光转向我,忙用眼神示意他注意车底。
不管吴宏是怎么反应过来的,反正他瞬间明白了我的意思。马上把枪口对准车底,然后挥手让我向对侧靠近山体的一边走去,我不解其意,但马上按照他说的做了。
吴宏和我来到对面,几乎已经挨到了山体,他一只脚轻轻地踩到路边的野草上,慢慢将身体放低,我也学着他的的样子尽量不发出声响,低下身去。待已经能够看见车底的高度时,我几乎是贴着地面侧头趴在地上了。
现在想来当时真是大胆,要知道我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全仗着吴宏手里端着枪才会摆出这么容易被攻击的姿势,后来吴宏告诉我,之所以要到靠近山体的一侧是因为一旦车底真的有不明物体,性急之下它可能会冲向我们,山体外侧道路狭窄,一旦被冲翻就会直接坠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小心为上,还是到对面比较保险,不过当时我哪里想到这种观察姿势更容易被攻击。
吴宏可就聪明多了,长长的枪杆首先探入地面,然后才低头向车底望去。
两双眼睛同时扫向车底,一刹那,我又看见了那对闪着绿光的眼睛。
即便已经有思想准备,我还是大吃一惊,吴宏的枪头一挑,正待开枪,谁想到电光火石之间,车底绿光一闪,眼看那东西往后退去,速度却不快,似乎还略显笨拙,不过以当时我们那别扭的姿势,这也足够干扰我们的视线了,马上我眼前变成了漆黑一片,不知道那东西哪里去了,几乎就在这时,我听见外侧山道旁一阵噪杂,像是石头翻下山去的响声,沿途的杂草一阵悉索,然后四周重又回归平静,只有我和吴宏大眼瞪小眼,一脸吃惊地看着对方。
那东西居然失足掉下山了。
这真是让人啼笑皆非,没想到它比我们还要害怕,不知道是它是恐惧人还是惧怕我们手中的枪械,不管怎样,至少这说明它不想我想象的那样可怕,也许就是个山猴子,爬到车上玩耍,看见我们被惊吓跑走了。我一下把身子放直,嘴里已经笑出声来,便走出来对吴宏说:“我说是猴子吧?唉,害我担心半天,真是自己吓自己。”
当然,如果当时知道那东西的真面目,我是断然笑不出来的。
吴宏瞟了我一眼说:“肯定不是猴子。“然后他从地上站起身来,先是走到路边探头向地下的深渊看去,又一下蹲在路边细细地观察着什么。
我有些没趣,管他什么,反正已经掉下山去,难道还敢再爬回来不成?气氛比刚才轻松多了,但也没松弛多久,因为另一个问题又出现了:和尚哪里去了?
难道和尚插翅飞了?我脑袋大了一圈,回身走到后车厢,翻身到里面,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因为刚才已经在外面看过一眼,我并不抱什么希望。
左翻右翻,除了那个木质的箱体之外,的确没有任何东西。这和尚难道真的自己翻身起来一路跑走了?事情变得更加怪异,不过吴宏正专心研究杂草,我只好回头再与吴宏商议和尚失踪的事情,好歹以后不用担心那绿眼的畜生了,我回身正准备下车,无意中看了一眼装设备的木质箱子。
这一看,我马上发现不对劲。
装载设备的木箱外面订的并不严密,是有长条形的木板拼接而成,外面盖有部队的密封印记,里面则用厚厚的防水油纸包裹,再里面还有一个封闭得更加严密的硬皮包装箱,这样两层箱体之间就有一点空间,外面木板相邻两条之间存有细小的缝隙,特别之处就在这里。
下车前的那一眼,我发现这些缝隙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破败的衣缕。
我赶紧重新爬上去,摘下挂在木箱上的衣缕一看,果然是和尚身上穿的僧衣,看样子是被撕扯中挂在木箱粗糙的毛刺上了,这说明和尚之前在这车厢中站立起来过,因为从布条出现的高度来看,躺着的和尚是不可能把衣服挂在这个位置的。要么是和尚自己站立起来,汽车行进不稳,踉跄之中挂到在木箱毛刺上,衣服被扯裂成布条,但这种可能前提是和尚恢复了神志,更要强健到能够自行在颠簸的汽车后备箱中站立起来,在我看来这绝无可能。
我猛然又有了不祥的预感,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重新绷了起来。因为如果不是这样,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和尚是被什么东西拉扯起来,匆忙中扯到衣服挂上布条的。
难道刚才那怪物还有这样的气力,能将我和吴宏两人才艰难搬动的和尚一把从后车厢地板上拽到齐腰高的位置?如果是这样,这东西得有多么惊人的力量!那它为什么匆忙之间慌张撤离,甚至跌下悬崖?
我带着满腹疑惑拿着布条退出车厢,看见吴宏还站在黑洞洞的悬崖边上,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
我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但看他站的位置很靠外,刚才怪物跌下悬崖的一幕让我对这峭壁生出许多胆怯,便没有上前去,只是远远的叫了一声,吴宏回过头来,脸上流露出一丝担忧,他几步走到我面前,一眼就看见了我手中的布条,道:“这是那人身上的,你哪里发现的?”
从刚才吴宏一系列的表现来看,他的确有些古怪,但显然注意力并不在我身上,所为何事不清楚,但肯定不会加害于我。现在事情突然有出现很多枝节,已经不是我一个人推测可以解决的问题,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于是便把后车厢的发现一五一十地对他说了一遍,包括我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