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死亡这档子事
陈久听着耳边仍在播着的歌,心里想着难道这次遇到的妖还是只进口的吗?
进口妖怪可不多见,处理不好通常会引发外交事故的,往前再推几十年老一辈的捉妖师对此情况,都是生死看淡,提刀就干。
但现在不一样了,虽然最终目标还是提刀就干,但干之前需要先打个报告留个底,方便干完了异事处来给你兜底。
这是一条默认的行内规则,无论是野生的捉妖师还是体制内的事先都会遵守,因为不打报告的结果是,无论最终出了什么事没人会给你兜底,最终引发了什么外交事故承担后果的都会是你自己。
早些年就有不信邪的天师捉妖师不打报告就一通输出,但最终结果都是统统被丢了进去对唱铁窗泪去了。
他们有的是因为擅猎国际濒危野生妖种,有的是因为攻击外国来访友妖破坏两国建交,还有一些是因为寻衅滋事罪,更有一些连罪名都没向外公布。
那是异事处成立之初的事了,异事处刚立起来虽然请了几位大佬助阵,但完全压不住底下这群天天捉妖斗鬼的天师们,人一旦有能力了也就难免不服管教了。
那时候天师精贵活的也好,大多都讲究师门,自己家功法不外传,个顶个都透着十步捉一妖,千里不留行的潇洒感。
有可能你晨起在春明城里见着个提着木剑的道人了,中午赶趟飞机下午在沪城里还能见着他,白日里也就那一班飞机你也不知道那道人从那来的,又准备到哪去。
但功法不外传,就这样传了几代也就没人学了,捉妖捉鬼的又赚不了几个钱天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平日里又不能拿出来显摆,再加上九年义务教育的普及孩子有几个不去上学的,书都还没读好谁还去学那鬼呀神呀的。
再说了社会主义不搞什么封建迷信。
但求着学的也是有的,多半也都不是什么正经人,老辈的天师都是宁缺毋滥的思想不想让不正经徒弟的污了自己的功法,所故不少天师们就这样生生断了传承,而能传下来的也大多数都传了自家,偏偏老一辈还固执传男不传女,传女不传男。
时代的浪一浪一浪的淘过去,天师们捉妖师们的传承也就不剩什么了。
陈久也是大浪底下他老陈家的一根独苗苗,可惜现在独苗苗也生死未卜了。
除非他爸陈建国和他妈王美丽再顺应时代政策生个二胎,不然他家这传承估计悬。
当初不打报告的那批天师捉妖师都被异事处的以雷霆手段丢进去了,杀了鸡儆了猴各地界的天师可算是安稳了这么些年,后来天师势力衰微也都纷纷被异事处那温水加大枣的手段煮的没了脾气。
那时候打报告还需要写信贴邮票,现在省事多了,app,小程序,公众号……异事处搞出来一大堆,您爱用哪个用哪个,实在跟不上时代邮局寄信也没取消,听说天师们往异事处寄信连邮票都是免费的。
可现在,陈久听着广播里的那声,看了看天瞅了瞅地,最终他望了一眼远处的山脉叹了口气。
他在心里嘀咕着,说不定这妖只是会说几句英文呢,再说了既然是顾竹竿叫我来,那不打报告也没事吧,没事吧……
有事,他也没招不是。
甘离不知道陈久要打报告这事,他见陈久望着广播叹着气,以为他在想池浅口中的“男孩”的来历。
于是他便贴心的为他分析道。
“Conservative Received Pronunciation是古代英国贵族独有的口音,现今英国国王演讲时的口音就是这种,或许应该称之为腔调更加合适,这种腔调很难学到如果能讲出这么流利,很大几率是从小便学习或者是生活在老派贵族的家庭。”
甘离分析的越贴心,陈久听的就越闹心。
最终他叹了口气摸了摸脑袋,也没把要打报告的话说出口。
不管了既然是顾阙让他来的,出了事就让顾阙兜着吧。
此时广播里的童谣也放到了尾声。
“Butterfly, butterfly~”
“Where are you going?”
“Where the sun shines~”
“Where the bud grows up~”
……
童声稚嫩且温柔,稳定的电流漫过老旧的广播在配乐中伴着些嘶嘶的声响,看得出唱着童谣的人很认真,但歌中却莫名的透着一股悲伤。
池浅显然是听过这首童谣很多遍了,即使她并不知道那些童谣的意思,也并不妨碍她不由自主的跟着轻轻的哼唱。
此时太阳悬在山脉之上,陈久低头看了一眼脚下已经开始喧嚣起来的教学楼。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男孩’为什么想吃你们?”陈久侧过头问向池浅,忽来了一阵风把他的短发吹的遮了眼。
陈久下意识的往后一仰但还没伸手撩开,甘离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替他拂过了那些乱发。
池浅在一旁哼了一声,别过眼不想去看他俩。
“他太想要实体了,但是他凝不出来,所以他总是吃些别的东西进补,最后附近的活物除了人和人养的东西基本上都被他吃光了。但他还化不出实体便想吃了我和阿乔。”
池浅一边望着不远处课间聚了人的篮球场,一边说道。
但下一刻她仿佛注意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不自觉便皱起了眉头。
“城堡中的异动是‘他’做的吗?”陈久问。
池浅摇了摇头移开了眼神。
“我不知道,或许一部分是,但一部分是因为江妈妈快走了镜石的结界开始松动了。”
“我能感觉到,‘男孩’快有实体了,或许只要他吃了我或者阿乔他便可以化形了。”
因为池浅别过头的缘故,陈久并未望见她脸上的异常,而站着的甘离却一览无余。
“镜石是什么?”
甘离问道。
池浅笑了笑。
“不告诉你,这是秘密,你们真想知道就自己去查,毕竟我的时间不多了。”
说着她话音刚落,底下教学楼的上课铃声便被拉响了。
池浅叹了口气眯着眼望了望不远处挂在山脉上的太阳。
“你们没有发现吗?我们一旦相遇幻境的时间流速就会变快吗?”
说着她站了起来伸展着双手开始在天台边缘行走,陈久当即跟着她也站了起来。
“有什么想要问的快问,不然等下次也不知道你们还问不问的出来了。”
说着池浅轻轻的踮起脚尖打了个旋,虽然她穿着一身冬衣,但在阳光底下她简直轻盈的如同一只飞鸟。
长过膝的棉袄破了个口子,内里的棉絮簇拥的挤出,如同这只天鹅裙边的装饰。
她仰头时呼出的雾气闯过阳光散在了空气中。
陈久与甘离跟在她的两侧准备随时捞住她。
但池浅仍是毫不在意的跳着,她知道现在还未到她降落的时候。
她一边跳着一边与陈久说着。
“我以前学的是跳舞,做梦我都想跳一辈子,后来我真的做到了,只不过一辈子有些短。”
说着她笑了起来,一个跨步在天台边缘的正中央停下了步伐。
甘离与陈久站在池浅的两侧,目光紧看住了她。
太阳渐渐的从山脉之上攀升,阳光斜拖了池浅身前的影子,暗色的影如同一只敛了羽翼的鸟,昂着首锋利的立在那里。
第22章 除了眼前人,一切都不对
陈久从睡梦中醒来,惊了一身冷汗。
时间尚是清晨,窗外的光幽微的很,天色属于将亮未亮的模样。
睡梦中的记忆在陈久醒盹的功夫里,如潮水般哗啦啦的散去了一片。
陈久摸了摸自己满头的冷汗,愣了好一会也硬是没想起来,刚才做了个什么令他惊起的梦。
但他的睡衣却已被冷汗浸湿了半截,他靠在窗边醒了醒神最终下床去浴室里冲了个澡。
老式的住宅楼里不供暖,衣服一脱寒气沿着冷起了鸡皮疙瘩的皮肤往人骨头缝里钻。
陈久忍着打哆嗦的冲动扳开了热水器开关。
不过一分来钟蒸腾的雾气便爬满了整间屋子,陈久还有点迷糊,他赤|裸的站在淋浴喷头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