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夫
“想来,李族长一定有证据在手,不会胡乱攀诬我与陛下。”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族长若有证据,就快些拿出来,否则我要下旨了。”
“祝青臣,你……”
李族长抬起头,对上他平静到淡然的目光,心中一惊。
他明白,他和祝青臣这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他不能再和稀泥,更不要想全身而退。
身后的李家人凑上前,低声道:“族长,我等筹谋数月,成败就在今日,您可不能败下阵来啊。”
“那祝青臣就是个软柿子,表面装得威风,不照样将您好好地奉养在宫里?您老是长辈,就得摆出长辈的架子来,怎么能被他三言两语就唬住了?”
是了,听着他们的话,李族长忽然有了底气。
折腾了这么久,是该有个结果了。
他前几日委曲求全,去找祝青臣,要求出席皇帝丧仪,不就是为了今天?
他要把祝青臣拉下来,把李家江山拿回来。
祝青臣不敢对他怎么样,上回都拔剑了,不也没有刺下来?
他不敢。
李族长在众人七手八脚的搀扶下,站稳了,走上前,清了清嗓子。
“祝青臣,晚娘是良家女子,你那些问题,你……你简直……粗俗至极!”
祝青臣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是吗?族长给我过世的夫君找了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不是别有用心?族长莫名给我夫君找了一个孩子,不是心怀叵测?”
“既然她怀的是陛下的孩子,我问她几个与陛下有关的问题,又有何妨?总不能她答不上来,便说我粗俗罢?”
祝青臣望了一眼宫墙那边阴沉的天色:“若是顺利,这个时候,我夫君的棺椁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是族长心怀不轨,坏我夫君丧仪。”
“我夫君在天有灵,方才那阵风,是冲着族长来的,可不是冲着我。”
想起那阵险些掐死自己的风,族长心有余悸。
他一摆手,连忙道:“行了,老夫不同你耍嘴皮子。陛下丧仪不能耽误,依老夫看,为今之计,只有先将晚娘留在宫中,好生将养,等她将孩子生下来,再做论断。”
“好了,晚娘如此情深义重,先让她进去送别陛下最后一程,此事日后再论。”
只要风言风语能传出去,只要晚娘能带着孩子留在宫里,一切就都好办。
有了李族长的话,晚娘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就要钻进殿中。
下一秒,祝青臣长剑横在她面前。
祝青臣语气冷硬:“我说了,我夫君不要这个屎盆子,滚出去!”
李族长顿了两下拐杖:“祝青臣,你胆敢忤逆长辈!我说她怀着的是李家的孩子,她怀的就是,这是我李家血脉,你怎么敢动刀动枪?!”
祝青臣不为所动,将佩剑架在晚娘的脖子上,逼着她退下台阶,和李族长站在一起。
晚娘无法,只能躲回李族长身后。
李族长脸色铁青,还想发作,下一瞬,那柄长剑就移到了他的脖子上。
冰冷刺骨。
祝青臣冷声问:“你算是个什么长辈?”
“两次三番谋害于我,挑拨离间,我不跟你计较,是看在你救过李钺爷爷一命的份上,你还跟我摆起长辈的架子来了?”
“李钺的亲爷爷、亲生父母早就认了我,祝家长辈也早就认了李钺,不请你来参加我与李钺的大婚,是因为八竿子打不着,不认得你!”
“你不过空占了个‘李’字姓,有什么本事在这里胡言乱语、指手画脚?”
祝青臣目光坚定,李族长脸色铁青,紧紧地握着拐杖。
他笃定,祝青臣不敢伤了自己。
可是下一秒,就有人惊叫出声。
“族长?!”
李族长只觉得脖颈一凉,紧跟着是细细密密的疼痛感。
他低头一看,只见剑刃划破皮肤,温热的鲜血缓缓淌出,洇透衣料,冷风吹过伤口,很快就把血液变冷了。
李族长当即惨叫出声:“祝青臣,你大胆!”
“嗯?”祝青臣淡淡地应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敢?”
疼痛更甚,李族长感觉自己的喉咙都透风了,“啊”了两声,说不出话来,几乎昏厥过去,又一次被李家众人扶住。
李家众人刚要说话,就被士兵按住了。
祝青臣道:“我方才问你,你有没有证据,你有证据就放证据,没有证据就闭嘴,又是胡搅蛮缠,又是摆长辈架子,到底有没有证据?”
李族长虚弱地靠在李家人身上,祝青臣走近一步,正色问:“到底有没有?”
他不说话了。
于是祝青臣转向晚娘:“你呢?有证据吗?”
族长都不说话了,晚娘自然也不敢再说。
祝青臣又问:“孩子到底是谁的?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晚娘不肯说,只是流泪摇头。
祝青臣转过头,沾了血的长剑随便指了一个李家人:“他的?”
晚娘不语,于是祝青臣又换了个人指着:“那是他的?”
剑尖抵在每个李家人的喉咙上,要给他们每个人都戳一个洞。
就在祝青臣指向一个年轻男人的时候,晚娘忽然捂着嘴,惊叫一声:“不要!”
祝青臣蹙眉,转头看去。
这是李族长的儿子,也是李钺的远房堂兄,叫做李允。
从前还在打仗的时候,过来投奔李钺,祝青臣见他做事还算干练,便让他去做粮官。
后来李钺登基,封了他一个寻常九品文职。
祝青臣看看李允,再看看晚娘,大抵可以确定了。
就是他的。
原来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
只要先把这个孩子扶上位,再把祝青臣挤走,怎么样都好办。
祝青臣反手一剑,手起剑落,“噗嗤”一声,李允捂着被刺中的胸膛,呕出一口鲜血,软软地倒在地上。
晚娘见状,又是一声惊呼,随后扑上前,一把抱住他:“允郎!允郎!”
她转过头,愤愤地看着祝青臣:“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伤他?!我跟你拼了!”
晚娘要扑上来,祝青臣举起带血长剑,只是没等人靠近,她就被士兵按住了。
祝青臣手握长剑,目光凛然:“只许你们设计陷害,对我赶尽杀绝,给我的夫君泼脏水、扣屎盆子,不准我反击么?”
一时间,痛呼声、叫骂声、哭喊声,混在一处。
晚娘哭着喊着:“允郎!”
李族长捂着脖子震怒,满手是血:“祝青臣,你果然狼子野心!”
剩下的李家人,和族长一起,对他进行讨伐。
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说他是乱臣贼子,说他大逆不道。
祝青臣看着这乌泱泱一群人,忽然觉得没意思。
他应该在李族长来的那天,就派太医给他下毒的。
果然,他还是太心慈手软了。
这些人如同纠缠不清的小鬼一般,还想来抓他的衣摆,一剑挥下去,这些人险些被齐齐斩断手指。
祝青臣提起衣摆,重新登上台阶,看向殿中,小声道:“李钺,我们之前说好的,我还给过你谢礼的,我现在要杀人了。”
祝青臣转过身,将长剑抛还给威武将军:“攀咬陛下,污蔑君后,窥伺皇位,大闹国丧。带下去审问,事情明了之后,直接打入死牢,年后斩首,不必来问。”
一听见“年后斩首”四个字,李族长猛地抬起头,连眼睛都睁大了。
“祝青臣,你……你怎么敢?”
“我怎么不敢?”祝青臣道,“您老是不是糊涂了?我不是大权在握、独断专行的乱臣贼子么?我杀一个人、杀一群人,不是翻手之间的事情吗?”
“您老初来时,我就说过了,谁敢坏我夫君丧仪,我要了谁的命,是您老一再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祝青臣不欲多言,一抬手:“拖下去,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