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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魂记

作者:狐狸宝贝 时间:2024-06-10 04:27:59 标签:年上 宫廷

  “嗷……”
  钟淳小心翼翼地瞅了好几眼张鄜的脸色,见那人依然一副无波无澜的神情,于是壮着胆子伸手抱住了他的胳膊,将毛茸茸的面颊试探地贴了过去。
  从前秦姑姑生他气的时候他就常这样干,没过多久秦姑姑的气便会消了,这招可谓是百试百灵。


第10章 黄粱(十)
  张鄜看了钟淳一会儿,只抚了抚他的脑袋,将他放回桌旁,便继续低头翻看桌上的卷籍了。
  ……这大抵是消气了吧?
  钟淳往那酥山上啃了一口,但耐不住心底的好奇,又将那大脑袋凑了过来,想看看丞相每日都在批些什么公文。
  只见那桌案上置着一叠宣纸,洋洋洒洒地隽写了好几篇文章,其中一篇不仅思路流畅,落笔从容,而字形更似行云流水般潇然,与丞相名满天下的“落凤体”有几分形似,乍看上去还有几分眼熟……
  钟淳睁大了眼睛:这可不就是他四哥的字吗——
  再看那文章的标题“驭民之道”,他的脑子嗡地一震,眼前天旋地转起来!
  这莫非是上月太傅让他们几个皇子一同写的试论!?
  国子监每月底不仅会对学子们的骑射与武艺进行一番考核,还会给他们出一篇试论来考验其文采素养,题目泛阔不一,但大多从智谋、立信、爱仁、廉明这些立意来起题。
  钟淳自小便没什么做皇帝的志向,只想等加冠后让哥哥们封他做个闲散王爷,安生渡完游山玩水、逍遥玩乐的后半生。
  今下他三哥四哥将其余皇子的风光都抢尽了,想必立储也没有其他人的事,他便更没有心思去钻研那写文章的事了,故而每逢国子监的月试,他都只是懒懒散散地将纸张用字填满,能敷衍了事就敷衍了事。
  谁料这试论的文章竟被传到了丞相这儿……
  钟淳望着那一沓文章,面上露出了凝肃的神情。
  按理而言这皇子们的试论文章并非于公开场合所作,应当属于书院的机密,若是太傅们随意传着看便也罢了,可那些朝廷大臣是断没有权力翻阅的,若是张鄜特意向国子监要来,这便说明那人有意介入圣上立储一事。
  可他在宫中待了这么些年,除了已故的太子,从没听说丞相属意过哪位皇子。
  ……莫非这回那人改了主意?
  钟淳托着脑袋一点点地把他四哥那精妙绝伦的文章读完,想抬头看看张鄜会是何种表情。
  却见那人依然面色平淡,看完之后便又翻了下一页,旁人完全揣测不出他的心情。
  钟淳低头一看,下一篇是他三哥的文章。
  字形虽比不上四哥飘逸洒脱,但也算隽秀端正。比起上一篇中规中矩写法,这篇胜在用典奇多,字字珠玑,望上去对仗工整,赏心悦目。
  想不到三哥平日里那副油头粉脸的不正经样,写起文章来竟也拿得出两把刷子。
  钟淳又仰起头,心想这回那人该会露出些不同的表情了吧。
  可张鄜却仍是那副淡然的神色,将文章从头看到尾后便又翻到下一页,仿佛这一页吸睛的词藻只是过眼云烟一般。
  下几篇是他的草包六哥和混子七哥的,钟淳本以为张鄜会同书院的其他先生一般,看一眼便眉头紧皱地摇头抛开,可出人意料的是,那人却看得十分认真,连那“驭民之道便是驭民之术,驭民之术就是驭民之道”的废话都一字一句地看了过去。
  文章越翻越薄,很快就见了底。
  钟淳趴在张鄜怀里,见着自己那不堪入目的笔迹出现在眼前,呼吸蓦地一滞,忽然有些不敢抬头看那人的神色。
  他自知自己的文章是个什么水准,更何况有三哥与四哥珠玉在前,他那些东拼西凑的东西便更显可笑了。
  虽然平日在书院的先生面前丢脸丢惯了,可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有些不想在那人面前丢脸。
  钟淳鼓起勇气抬头,却见张鄜面色如常地看完了他的文章,与看其他皇子的文章一般无二,面上既无赞许也无嫌恶,甚至连眉头都未曾动过分毫。
  本该如此,本应如此。
  可是不知为何……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泄气。
  “怎么。”
  张鄜见怀中的胖猫儿突然悄无声息地蔫了,连平时高高翘起的尾巴都垂头丧气地耷拉着,于是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给他从酥山中舀了一勺冰。
  “热了?”
  钟淳有气无力地张口含着冰,但一颗心却愈来愈烦躁,仿佛有根细如牛毛的针在他胸口轻轻地挠,一会觉得乱,一会觉得空,连他自己都不知是怎么回事。
  定是外头的天气太热了。
  听着窗外浪一般的蝉鸣,他烦恼地同自己道。
  *
  咸元三十五年夏,顺帝立金墉乔家女乔芝为后,封其兄乔简为秦国公,赐钱五百万,帛九千匹,以彰勋贵,大赦天下。
  大婚当日,新后乘金銮玉辇从三重门巡礼时,身上着了一件极尽奢华的千鸟朝凤缂丝织金锦服,裙后摆迤地三尺,刺绣上焕的金光比天上的日光还要耀眼。
  朝廷人人皆知,先皇后蔺氏与圣上大婚时身上着的是一件“百鸟朝凤绣金比甲”,而乔氏身上那件“千鸟朝凤”婚服的用意便不言而喻了。
  于是又听闻当帝后轿辇乘过最后一道拱门时,丞相张鄜以身体不适为由,中途乘轿离了天坛,不仅缺席拜庙大祭,甚至连一句恭贺都欠奉。
  皇上气得怒火攻心,但又偏生拿这位一手将自己扶持登基的肱股之臣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得当着百官的面微施惩戒,假模假式地给丞相禁了几日足,又削了些明面上的俸禄,这才略微保住了自己的脸面。
  这日,张府的庭院中。
  陈仪一踏进门,便看见了眼前这副场景:
  芭蕉荫底,丞相头戴玄巾,闭着目半卧在院子里乘凉的竹榻上,手中拈着一截长长的细竹枝,一直垂到地上。
  而那胖猫儿也学人作了副童子打扮,脑袋顶上像模像样地安了个头巾,毛茸茸的身上披了件豆青色短褂,坦着肚子,翘着两只黑得糊底的脚丫,学着丞相的样儿安然地躺在了他的旁边。
  绿芭蕉、玄衣衫、青竹枝、赤皮毛。
  陈仪并未叫醒两人,只自个静静地端详了一会儿,深觉眼前之景很合衬,祥和得如同一副梦一样的画般。
  不知不觉,这圆头圆脑的胖猫儿进府也快一月了。
  不知是否是得益于丞相的纵容,这家伙不仅比原先的面相更圆润了不说,连性格都从刚进府时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变成了现在这般无法无天。
  就从睡觉的地儿说起吧,据先前伺候丞相的侍女所言,在此猫被大人收养不久时,它还只敢睡在主屋靠偏门的荫凉地里。
  自从丞相某次替它上药时不小心将其抱上了床,并且长达一个时辰忘记将其赶下去后,这胖猫儿便反客为主地霸占了那张许多人作梦都想爬上的床,从此睡觉的地儿便一举从地底跃到了天上。
  再来说说吃食这事儿。
  据说此前胖猫儿归小公子养的时候,那是连别人盘中的剩菜都吃得一干二净,时不时还要偷偷摸摸地溜到后厨讨东西吃的。
  可被丞相养了那么快一个月,不仅把嘴给养刁了,整只猫身还肥了好一大圈。
  陈仪听府中下人讲它的奇闻趣事,说这奴儿三三现在吃饭讲究得很,什么生肉剩菜一概不吃,反倒是人吃什么他都要跟着一块吃。
  吃人食的东西也便算了,这胖猫儿的嘴却比张小公子幼时还要更挑食,不吃葱蒜不吃辣,甚至不吃所有含香菇的东西。
  鱼要挑了刺才肯下嘴,虾要剥了壳才肯下肚,比宫里那些皇子都还养尊处优。
  最后便就是亲人的事儿了。
  记得刚入府时,这胖猫儿生怕一个不慎又被人“处理”了,于是见谁都处处讨好,府里谁往他脑袋上摸一把都乐意。谁知现下跟了丞相之后,这猫儿竟然还生了脾气,只许丞相摸之抱之,连陈仪想要同它亲近一会儿都不太容易。
  想到这儿,陈仪不禁轻步上前走去,想要趁那胖猫儿熟睡之时摸上一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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