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忌 下
“得,扫兴。”沈长白撇撇嘴,“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正说话,里面传来骚动,那些侍卫也陡然提起精神抬起头目不斜视,就连踢踢踏踏的马也收了鼻息,十分通人性地看着店门口方向。
姜遗光刚要走又被沈长白捉住袖子:“哎哎哎别急,先看看那是谁。”
两边早就设下步幛,地上铺了毛皮毯,一路从店门口到马车旁。沈长白还是眼尖地看见婢女从店中扶出来一位满身华贵的女子,两边有人高举撑着伞,以免飘落的小雪花沾湿她的衣裳。
“有点像皇家的……”沈长白说,“就是不知是哪位宗室女。”
姜遗光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朱轮车……普通宗室女都不能用,非得有封号在身不可。
京城街道宽,左边车马道右边人行道,他们都站在人行路上等那列车队过去。
马车晃悠悠行走,两边各有侍卫骑马挡住,百姓纷纷避让。车里的人悄悄掀开帘,往外看了一眼。
旁边马匹行走间隙中,正巧和姜遗光对视上。
她连忙放下帘子,不敢再多看。
不过匆匆一瞥,姜遗光却记下了她的样貌,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但五官和朝阳公主有几分相似。
应当也是一位公主?
第355章
京城有数家珍宝阁, 沈长白带他们来的又是最大的一间,除却各色珍玩外,果然还有不少西域来的宝物。
那些色泽艳丽许多、相较中原风格又有些奇异的饰物,还有嵌了大块或方形或圆形的绿松石、玛瑙等有些草原异族特色的屏风、灯笼, 长串的碧玉串……寻常人进来简直能晃花眼。
沈长白老毛病犯了, 又开始挑三拣四, 这个嫌成色不好那个挑剔花色不对,害的跟在身后趋奉的一贯能说会道的小二都忍不住开始抹汗。还是凌烛看他脸上笑都僵了,让他先退下, 手肘轻轻一顶沈长白:“何必难为人呢?”
小二如释重负退下,围在其他人周围献殷勤。
沈长白啧一声,“就你喜欢装好人。”也不打算把那人叫回来,筒着手东看西看,就见一旁姜遗光同样兴致缺缺的模样。
他倒没挑剔, 但不管看什么都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这家没什么能看得上眼的。
“别说我,他不也是?”沈长白一努嘴。
两人正说话,姜遗光忽然指着一样东西对小二说:“劳驾, 把那个给我看看。”
凌烛和沈长白好奇地拐过去一看, 立即神色微变。
一排镶金边的唐卡,浓丽鲜艳, 上绘庄严佛像、或有千手观音,或是怒目金刚,金光耀耀, 光华威严。
陛下虽行禁佛之举, 却也没一口气赶尽杀绝,只打算徐徐图之。像佛珠、木鱼、淄衣这一类并不禁售。只是城中寺庙少了许多, 剩下的又被朝廷慢慢接手管辖,而各大书肆渐渐减少了印刷佛经的量。
这对商人来说是好事,市面上的货少了,他们能卖的就贵了。唐卡本就因其制作工艺而极其昂贵,又因为稀少,更是卖出了天价。
姜遗光点名要的那个又不太一样,和其他两个一比,多了些温润的色泽。
拿在手中,轻轻一抚,微一嗅闻,姜遗光发觉其手感果然不太对劲。
不是普通的丝绢,是人皮。人皮要剥下作画还要保留颜色,必得经过药水炮制。这幅唐卡熏过香,可香味之下,隐隐带着死人身上才有的腥味。
人皮唐卡竟然流到了这里来。
沈长白向来不正经的神色略略严肃几分。这几天他也知道了姜遗光的为人,可真称得上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如果不是发现了什么,根本不会多看这东西一眼。
所以……这唐卡恐怕有问题。
他们立马想到了前两天看见的人皮唐卡。
见小二看他伸手触碰,有点着急又不敢说的样子,姜遗光便道:“这个我要了。”买下来就可以随意处置。
一排陈列的唐卡当中本就缺了一个,想必是刚刚有客人拿走还没来得及从库房里取出替换上去。他指名要的那块就在被取走的一张旁边。姜遗光便又指着缺了的那一块问:“这里原先放着的,也和我手里的一样吗?”
小二点头哈腰,道他们店里的每一幅唐卡都是不一样的图,被买走的那幅和他手里的不一样。
但一问价格,只有这俩要贵上许多。唐卡本就昂贵,这两幅更是直接翻了一番。
问起来小二也不清楚,只说这俩收来时就更贵些,据说是材质不太一样。
凌烛从姜遗光手里接过去,小心地托在手中看,轻轻触碰,也摸到了人皮的触感。
他面色更奇异。
京城里的各大商铺背后多少都有朝廷的影子,怎么会让人皮唐卡流到这里来?近卫们也没发现吗?
不过一想也是,负责做生意的金蟾卫未必知道如何分辨唐卡,采买的人估计看它价格昂贵就收了。这些东西才摆出来没多久,其他懂这方面的近卫也不会天天往珍宝阁这个地方跑。
说话间,又两幅唐卡从库房里被搬出来,两个伙计小心翼翼地托着托盘站在外边,等客人走了再赶紧把货补上。
凌烛忽然想到——上一个买走人皮唐卡的,恐怕就是他们刚刚看见的那位贵女。
那是谁?
皇宫里,三公主进了未央宫。
朝阳公主久病,其他人少不得来探望。三公主和朝阳关系不算特别亲近。她生得柔弱纤细,又是沉默的性子,和风风火火的朝阳公主总是说不到一处。
但不管怎样,宫里只有这么几位公主,身为姐妹,打断骨头连着筋,总是比旁人更亲近几分的。
下人通报后,三公主被引进了寝殿。朝阳公主靠坐在床头,长发未梳起,只松松挽了髻,面上施了些脂粉,看起来气色好了许多。
三公主坐下就说明来意,她见姐姐身体不好,今天出去买了些小玩意儿来。
朝阳公主含笑收下。她今日兴致不错,三公主也高兴,让人一样样摆上来看看。
“这是从哪里来的?”朝阳公主指着被宫女小心地托捧着的一幅唐卡。上面画了千手观音,观音慈悲含笑,身后手臂招展如一轮大日映于其后,灿烂生辉。一摆出来,整间寝殿似乎都亮了几分。
三公主笑道,正是京中最大的珍宝阁里寻来的好东西,据说是西边传来的。
朝阳公主越看越喜欢,伸手摸了摸,让人摆在房间里。
礼物送出去就是开了个好头,姐妹二人相谈甚欢,等宫女再托了药来请朝阳公主喝药,三公主自觉告退。
离开前,她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似乎眼花了,她竟看到床上趴卧着一个大头娃娃?
再一看,又没了。原是桌上放着的一瓶花,错位间叫她看走了眼。
三公主失笑,只以为自己近来劳累才会眼花,回去可要好好休息。
常清园里又是不一样的光景。
姜遗光掏钱把那幅唐卡买下来,回去后就和近卫们说了。
这幅人皮唐卡立刻被近卫们收走。他们要去查珍宝阁是从哪儿收来的画,上面会不会带着什么诅咒,另一幅又被卖到了什么地方等等。
不过这些就和他们三人没什么关系了。姜遗光出的银子也在他回房后就补给了他,甚至还添了一百两。
他们又买了些年礼,按着帖子上的时间登上容家门。
容楚毅未归,只有容楚薇在。
因赐下爵位,容楚薇又得了县主封号,整座容府都重新修整过。门口立着挂白绸花的石狮子,大门重新上过朱漆,再上面就是御笔匾额,匾额边又垂着白布,示意府上正有丧事。
就这样也不能抵御闻着容家热度汹涌而来的人群。他们上门时门口那条巷子还有不少马车在,管家带着下人客客气气把人请走,帖子礼物什么都送回去,好说歹说总算把人请回去大半,巷子后头却还是源源不断有人来。
沈长白骑在马上,心里冷笑,不过一群逐臭之蝇罢了,见着谁家要起来就凑过来分一杯羹,丧期还强行上门,脸都不要了。
他又望一眼那块匾额,眯了眯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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