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体回收法则
许言在浴室,此刻客厅空无一人,余砚左右张望,轻声走到沙发边,他好奇地抚摸林傲羽极为爱惜的吉他,小心翼翼拨动一根琴弦。
发出一声清脆音响,像屋檐上的雨滴滑落的那样干脆纯澈。
余砚面含笑意,研究一阵,发现许言已经从浴室出来。
“死神大人!”许言自从知道余砚的身份后就改了口,他穿着宽松运动服,肩上搭着一条毛巾,也不管半干的头发,直接坐到余砚身边,“我刚才进来怎么没看到你,你隐身了?”
“呃……我刚在阳台。”余砚习惯性往另一边挪了挪。
刚洗完澡的许言身上带着清爽香气,两只瞪大的圆眼闪着水润光泽,他恳求道:“你是死神,一定有办法让林叔叔留在这里,能不能请你帮我们,不要带走林叔叔,需要什么条件你才肯答应?尽管跟我说。”
“这不是我能解决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数。”余砚假装淡定地把林傲羽的吉他放到旁边。
许言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道:“你还会弹吉他?”
“不会,我拿来看看。”
“这是学长最宝贝的东西。”许言笑道,他起身绕过茶几来到余砚的另一边,抱着吉他坐下,“他每天都是烟和吉他不离身,学长弹吉他很好听,你听过没有?”
“听过,的确好听。”余砚由衷赞叹。
听到他人对林傲羽的肯定,许言笑逐颜开,似乎忘记了此刻面对的并不是人类,用闲谈般的语气道:“我就差远了,学了那么久的小提琴还是水准平平,在这方面真没有什么天赋。”
“你会小提琴?”
“嗯,我跟学长是同一所音乐大学,虽然还会钢琴和吉他,不过都只是皮毛,小提琴是主修。”
“会这么多乐器真好。”余砚没发现自己眼里流露出的艳羡。
许言有点不好意思道:“但是学艺不精,作为音乐生,没有一样拿得出手,不信你听听。”
说罢他微微挺直背脊把吉他摆放好,指尖放到弦上试了几个音,便断断续续弹奏起来,一首旋律缓慢的曲子,像是兴致所起的低声吟唱,飘荡在静谧的星夜里。
许言的身体不时轻轻晃动,他低垂的眉眼也变得更加柔和,冰冷白光衔在头顶,使他湿润发梢到跳动指尖都隐隐闪耀。
余砚正听得入神,一首还没弹奏完就被门响打断,他看到林傲羽大步走来,面上明显不悦。离得近了,他才嗅到对方身上的酒精味。
“学长,这么快就跟林叔叔谈完了?你们说了什么?”许言抱着吉他问。
“一些不重要的事。”
余砚识趣起身,把位置让给这对恋人。他去房里找林宗海,发现这个中年男人也同样一脸阴沉。
余砚问道;“你和他说了什么?”
“才十几分钟能说什么,我还没说几句,他就怒气冲冲走了。”
余砚提醒道:“他喝了酒,酒精会把人情绪放大,变得冲动易怒。”
“我知道,他上班那个地方少了不喝酒应酬。我今天只是想跟他谈谈,把以前父子间产生的误会都理清,许言那个事我也不想管了,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谁知道我还没说什么,不过是提到他妈妈,这小子就一股怒气怼了过来。”
“看来林傲羽很爱他母亲。”
林宗海目光闪烁,道:“他是他妈妈一手带大的,那个时候公司正在起步阶段,我几乎每天都不落家,不是在外面应酬就是在公司加班,从他出生到小学都没怎么管过。”
余砚顺着道:“你那个时候为了公司发展也很辛苦,我想他们可以理解。”
“不,真正辛苦的人……是我妻子。”
林宗海微微低头,像是发出了无声的叹息,他伫立在窗边,俯视着玻璃窗外的漆黑树影,那里只有光源照应不到的一片虚无。
余砚总觉得对方还有其他要说的话,可是等了一阵也没有再等到他开口。
许言看出林傲羽心情不佳,宽慰几句,没有过多询问,便笑嘻嘻拉着对方,从身后放着的衣服口袋里拿出钱包,抽出一张卡来。
“学长,我有东西要给你!”许言不由分说把卡塞到林傲羽手中。
“银行卡?你给我找个做什么?”
许言见恋人语气严峻,不自觉犹豫道:“上次那个高利贷的人给的账单我看到了……这个卡里都是我自己从小到大存的压岁钱,我爸妈不会管的,密码也已经改成你的生日了,你拿去,应该够的。”
林傲羽把卡递给他:“我不要,你收回去。”
许言耷拉着脸:“为什么?要是那些人以后再来怎么办?上次是砸东西,下次不知道还会做什么,学长,他们都是黑社会,没那么好应付,只要把钱还清就没事了。”
“这些钱我会自己还,不用你管。”见许言一直不肯拿,林傲羽直接把卡丢到茶几桌上。
卡面敲弹在桌上的声音微小,但刺耳,许言抿着唇隐忍,道:“我只是想帮你,一片好心你怎么就不领情?这些钱如果不快点还,后面又会有利息——”
“我说了不用你管,你到底听懂没有?”林傲羽不耐烦地打断。
“好,我不管。”
许言拿起桌上的卡就冲了出去,林傲羽望着关上的门,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低下头。
☆、第 20 章
他们吵架的声音就隔着一道门板,房中没有说话的余砚和林宗海,自然一字不漏听完了。
见外面灯还亮着,没用任何动静,林宗海叹口气,道:“你去帮我安慰一下他吧。”
余砚出去,看到林傲羽坐在沙发上,弓着背垂着头在抽烟,低沉烦闷的模样。
“现在这个时间许言跑出去,你不担心?”
林傲羽看了他一眼,道:“只要他打一个电话,不管什么时候,他家司机都会及时来接他。”
余砚沉吟,“你们没有必要为了这种事小事吵架。”
“你之前不是还想尽办法让我们分手吗?现在怎么又来劝我?”林傲羽勾起嘴角微笑,“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跟他的事,不需要其他人插手。”
余砚直言:“是你爸爸让我来安慰你。”
“他?”林傲羽的笑容含杂一丝嘲弄,“那更不需要了。”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爸,你就这么讨厌我?”林宗海突然出现,厉声责备。
林傲羽罔若未闻,毫无表情朝他看一眼,把烟放进嘴里,似乎不想说话。
这一举动显然更加激怒林宗海,他走近道:“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不同意你跟许言在一起吗?因为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以他的家境,就算我不阻止你,你们以后也很难走下去。两个人差距太大,互相喜欢又能怎么样?那都是一时新鲜,价值观和你们未来的人生走向,注定无法让你们顺利走到一起。”
林傲羽的笑容更深,眼底却明锐冷酷,别有深意道:“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
“什么意思?”
林傲羽把烟灰一弹,道:“意思是,我终于知道你抛弃那个人的原因了,原来是因为贫富差距。爸,你真胆小,你让我看不起。”
“你这个孽子!”说着林宗海就想冲过来想动手打儿子,无奈身体无法接触,他在空中扇了一巴掌,气得面色铁青。
林傲羽却淡定自若,好整以暇捻熄香烟,“我早就知道了,看到你的反应更加确定。”
“你知道什么了?!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么?”林傲羽起身,大步走向父亲的卧室。
余砚和林宗海跟着进去,看到他从书桌最后一格抽屉里,翻出个铁皮箱,打开里面是基本薄书,林傲羽直接把盒子往下一倒,书本直直掉落在床上,还出现了一叠对折好的信纸。
那些信放置在书本最底层,被压得平坦光滑,泛黄的纸身却像一片片干枯的树叶,印证了时间流去的痕迹。
“这些又是什么?”林傲羽挑眉,直视神色复杂的父亲,“这些年来,你哪次不是在深夜里一封封看信?妈一走了之,你以为是因为她不能跟着你受苦?不是,是因为她发现你心里一直有着别人。”
林宗海满脸凝重道:“你联系上你母亲了?”
“对,不然我也不会知道这些。以前不知道的时候,我怪过她,怪她什么都没说就丢下我们,没有尽到一个母亲应有的义务。可是后来当我知道这些时,我只怨恨你,为什么有了妻子和孩子,依然对别人念念不忘?表面上处处为家庭着想,实际上,你的内心已经背叛了我妈,你伤害了她,伤害了一个为你生儿育女,和你携手走过二十多年的妻子!”
话未说完,林宗海颓然后退一步,嘴里念道:“是我伤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无论我怎么劝说妈,她都不肯再回来,她说不想见到你,连你去世都执意不出席葬礼,这是对你怎样的失望?而你居然还误会她认为她是嫌你穷才离开,我想她更加寒了心。破产、穷、过苦日子都不算什么,真正拆散了这个家的,是你。”
林宗海黯然道:“我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你都不会原谅我,爸爸只恳请你一件事,帮我跟你妈妈……说声对不起,我从来没想过辜负她。”
林傲羽冷冷道:“你觉得她还会相信你吗?”
“不相信也罢了……只要她过得比我好就行。”林宗海叹气,拿起散落的信道:“这些信,都是一个故人写的,我没有做过半点逾越的事,无论是婚前还是婚后。”
“婚后二十几年还想着别人难道不算?”
林宗海不答反问:“你看过信的内容没有?”
“只看过一封。”
“罢了,都这个时候了,跟你说也不算什么……”
时至春分,碧空万里,湛蓝的绒布上丢了几块揉成块的棉团,低压压的仿佛就在头顶不远处,和煦的风迎面而来,吹得那几片云朵跟着往身后飘动。
林宗海踩着旧布鞋,肩上扛着半身长的锄头往人烟稀疏的草地走,午后的村庄静谧祥和,只有几声悠长的鸟鸣飘荡在田埂上。春日绵绵,此时播种育苗的大人们还未从午睡中醒来,干了一上午农活的林宗海原本也应该在家里养精蓄锐,可他想到猪圈里的那几只即将产崽的母猪,心知备的那些已经干枯的猪草不够用,便提早起来,趁着午休的闲工夫去割点新鲜野草。
等到秋收大姐成婚,宴请时席上多些摆几道猪肉荤菜,也算是挣了点面子。时下可得好好喂养家中的猪崽猪公,那养肥了的膘肉也可是一两道好的下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