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途
艾德里安放弃了使用清洁咒的念头,他搓搓手,面无表情盯着那根舌头,回忆了几秒安捉住它的动作。
可这一次他没有成功。
那野兽凑上前来,在他刚打算出手时化作人形。毫无防备的被变形法术的气流冲击了一记,艾德里安瞬间失去平衡。倒过来的人影无疑彻底破灭了他稳住脚跟的期望——
那漂亮的金发青年跨坐在他身上,眼睛里残留着野兽的竖瞳,拂过艾德里安胸口的指尖依旧带有野兽的勾爪,轻而易举地在睡袍上留下几个割口。
杰西擦了把自己嘴边的奶油,思索片刻,俯下身来,舔了口艾德里安脸侧残余的奶油。野兽的舌头还好,换为人类的舌头,气氛陡然暧昧起来。
随后他支起身体,认真地望向身下信徒的双眼。
“我有个想法。”杰西嘀咕道,手指伸入袍子的裂口。“我所见过你最接近动摇的样子,是在克莱门大教堂的那一晚。亲爱的艾德,既然你坚持自己不会动摇,我可以再试一次吗?”
他舔舔嘴角,停下动作,颇为认真地询问。
保留兽类特征的指尖使胸口的皮肤微微刺痛,艾德里安伸出一只手,沾着点奶油的手指拂过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眸。
那目光戏谑又迷茫,带着些许好胜心、些许欲望,以及它们的主人尚未察知的一点点柔和。
“可以。”他回答。
至少这次他可以亲眼看到最后。
自己可能不是更为动摇的那一方,他心想,回给神明一个沉静的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尼莫:羞耻感这种东西,淡点也无所谓。世界之柱笑对风云,无所畏惧。
奥利:你的私人账户充公了。
尼莫:∑(;ω;)……我的钱呢!我放在这里的钱呢!
第263章 灾厄再来
灾厄再来
戈德温·洛佩兹在佣兵公会总部等待。
和奥利弗约定好的时间是午后三点, 不过地平线在上午刚巧有个重要任务要收尾。提交完任务相关的说明后, 戈德温索性在佣兵公会总部简单吃了个午餐, 决定把事情全部办完后再离开。
若是普通的团长情报更新,佣兵公会通常不会要求人证。然而锡兵佣兵团在人们的视野中消失虽久, 余威仍在。佣兵公会必然会选择慎重处理,戈德温对这样的发展毫不意外。
不说别的,光是下落不明的团长弗林特·洛佩兹,依旧是佣兵们酒足饭饱后热衷的闲聊话题之一。
广泛流传的流言版本中, 失去强力队友的弗林特·洛佩兹在一次普通的魔物狩猎中失去右臂,妻子在怀有身孕又不幸病死, 那个落魄的男人就此销声匿迹。
就算不清楚过去的真相,戈德温也不认为弗林特真的像奥尔本王室所暗示的那样“实力不足, 沽名钓誉”。
流言从不可尽信。
地平线的团长叹了口气, 回忆了几秒自己堂弟牺牲在深渊之底的恋人。
有点可惜,在那之前,他甚至没有和尼莫·莱特说过多少话。
他只知道地平线最为活泼的第一法师,最近半个月一直闷闷不乐——黛比·莱特在刚加入地平线的时候就喜欢叽叽喳喳地念叨自己远在路标镇的家人, 在其他团员大手大脚拿报酬享乐时,那个小姑娘把自己的钱袋捂得紧紧的。
“我得找机会给家里送些。团长, 我要攒很多很多钱, 给我大哥一个惊喜!”当时她这样说。
然而现在,向来跟在他身边的年轻女法师直接请了长假, 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黛比取了一小袋金币,悄无声息地数来数去, 眼圈一直红得厉害。
不知为何,总部空荡荡的接待室突然让戈德温的心情有点烦躁。他去总部附近买了瓶度数极低的淡果酒,在不起眼的阴影里小口喝着,目光望向被午后阳光包裹的路面。
和认真悲伤的黛比不同,奥利弗·拉蒙在联系过自己一次之后,直接玩了消失。若不是对方嘱咐自己寄出的是身份证明而不是解散申请,戈德温简直要怀疑自己这位堂弟会因此想不开,像弗林特一样就此杳无音讯。
直到前几天,风滚草里那只哆哆嗦嗦的傻鹦鹉用嘴拧开戈德温的窗户,直接扔进来一封信。信中请求他在今天来佣兵公会总部碰个面,把最后的证明手续办完——和那只莫名嚣张起来的鹦鹉不同,信中的口气很是客气。
奥利弗·拉蒙甚至提前向他询问地平线误工费的价位,字里行间透着认真。
戈德温抿了口果酒,又叹了口气。
虽然不清楚拉蒙打算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在约定的时间,他还是把标有“风滚草”的厚信封寄到了佣兵公会总部。
现在这行为的后遗症出现了。
他所站的小巷外,佣兵们已经挤成一堆,等着瞧瞧弗林特·洛佩兹之子的真面目。
戈德温自然没有散布情报,然而自将证明信件送往佣兵公会总部起,时间已过去半个月。
这不是什么国家机密,佣兵公会内部也不是不透风的墙。半个月足够这消息风一般传开,覆盖大半个大陆。
事到如今,戈德温完全猜不透奥利弗想要做什么。他将喝空的瓶子用法术碾为尘土,拍拍手上的灰烬。佣兵们的交谈积压在一起,嗡嗡嗡嗡响个不停,仿佛他的脑袋周围多了十几个硕大毒蜂巢。
“我听汤姆的相好说,弗林特·洛佩兹的儿子今天要来这里完成证明手续——谮尼在上,那个洛佩兹的儿子不是早就死了吗?”
“谁知道呢?可能洛佩兹用了什么邪术,之前锡兵里不是有个很像上级恶魔的家伙么,说不定……”
“别忘了奥利弗·洛佩兹成为黑章的原因,和恶魔信徒一同合谋弑父。那不就是说他把弗林特·洛佩兹给干掉了吗?我的老天!”
“我简直要开始同情戈德温了——好好当着地平线的团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个要命的堂弟。按照规定,作为洛佩兹家的人,他还真不好推掉证明的活儿。换了我,肯定不想跟那个危险的黑章扯上关系。”
戈德温往巷子里退了一步,蹙起眉头。
“之前流传的灾厄之队也是风滚草吧,那帮人是真能折腾。不过我说,风滚草团长是那个洛佩兹家的小子,还真能说得通。前不久他们不是护卫侦察队了吗?结果侦察队硬是死了一半儿,拉德教的教皇就做了做表面功夫,连个屁都没敢放——”
“嘿!就算你不信谮尼,对我的信仰放尊重点行吗?”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正在闲聊的矮个子佣兵给了身边的高个子一脚。
“我道歉,我道歉——嗨,总之这么一搞,等手续办完,风滚草绝对会升成八目的蜘蛛级。”高个子佣兵的语气十分笃定。
“未必吧,前不久他们不是死了一个成员吗?还塞了只鹦鹉进队,够疯狂的。”矮个子嘟嘟囔囔地反对,听起来还有点生气。
“这你就不知道啦。”
那高个子又往前挤了挤,压低声音。可惜他此刻距离戈德温不到十步,戈德温随意地向巷子里的旧木箱那边靠了靠,听得还是一清二楚。
“死的是奥利弗·洛佩兹的小情人,有人说那是个恶魔术士。呸,哪有正常成那样的恶魔术士!我有亲戚在路标镇——那个莱特原来就是个图书馆打杂的,也就脸漂亮些,半点魔法才能也没有。你懂,这样最多也就能当个恶魔信徒。”
“嘶……可是风滚草其他那些……”
“是啊,不说安·萨维奇。叛教的骑士长克洛斯,走到哪个队哪个队死完的‘毒蛇’杰西,哪个不比莱特有来头。”
“风滚草还给莱特弄了根厉害的法杖。”一个新的声音加入了对话,“如果莱特和弗林特·洛佩兹的儿子是那种关系……”
“团长大人担心自己的情人不能自保,死在危险任务里吧。”
“这不还是死在任务里了。深渊是随便去的地方吗?准是情况太危险,他们不得不把拖后腿的那个舍弃掉。”
“唉……”
“说回来,萨维奇也是个狠角色。之前她就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一个劲儿拒绝大佣兵团的邀请。我当时可没想过那是公主殿下,妈的,要是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不过是个谋杀血亲篡位的女人。”
又一个新声音加入进来,声音粗壮,带着几分尖锐的怒气。
“要么就是被奥利弗·洛佩兹控制了。男人间争斗一番也就算了,她一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女人,除了打打杀杀屁都不懂,也配往那张金凳子上座?”
“这话过分啦,按规矩,她不也是合法的……”
“你不是奥尔本人吧?我告诉你,小子。奥尔本前些天下来新的规定,对恶魔的态度宽松了不少。这是脑子正常的人该干的事吗?我承认之前是苛刻了些,但你知道,错杀也比姑息可能的危险好——他们准是和深渊那边有关系,哪有带山羊的黑章队伍!邪教崇拜,绝对是邪教崇拜。”
“……这么一说,他们之前还挺低调。怎么突然这么大张旗鼓地放出消息?”
“谁知道呢?喏,这不,大家都挤在这儿看热闹。你随便问问,肯定都是来看一眼奥利弗·洛佩兹究竟有啥打算的。”
熟悉的气息在远处出现,戈德温·洛佩兹扯扯披风,走出暗巷。方才还在人群中侃侃而谈的几个佣兵顿时闭了嘴巴,瞬间挪开目光。
戈德温轻哼一声,抬起目光,望向道路尽头。
只有四个人影,猛一看去,这支队伍有点孤单。
奥利弗·拉蒙走在最前面,黑铠折射出些许黯淡的光。满是划痕的骸骨头盔遮住大半张脸,露出的面孔上没有丁点表情。风滚草那“穷凶极恶”的团长牵着一匹壮实的黑马,目不斜视,直直向佣兵公会总部走去。
在他的左手边,安·萨维奇用围巾遮住了下半张脸。奥尔本的女王仍旧穿着那身深色的普通皮甲,猎矛背在身后。一只灰鹦鹉停在她的肩膀上,身边没有带任何随从的踪影。
奥利弗的右手边,刚刚被提到的“毒蛇”杰西正牵着富勒山羊,一脸轻佻的笑,对身边的艾德里安·克洛斯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叛教的骑士长则固执地穿着那身修士服,面色平静,略带笑意。只不过眼尖点的佣兵们都能发现,在那修士服高领的边缘,艾德里安·克洛斯脖颈的皮肤上印着一点点吻痕。
一支色调暗沉,气息危险的队伍,成员里没有一个透出和善的味道。
“奥利弗。”戈德温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