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我头上的角了吗
小说上说的“神仙眷侣”,难道就是这个意思?
想到这里,海因里希是真的不好意思了,转过头去,不敢看敖泽,喃喃道:“再说吧。” 敖泽笑笑,没有再逼已经害羞的要冒烟的小火龙了。
脚下是一层又一层的松针铺就的柔软地面,清风拂过树林,一切都显得静谧而安详,敖泽终于停下脚步道:“就在这里吧。”
“我我我……敖泽大神,求求你,放过我吧!” 松月盯着一头凌乱的头发惊恐地睁大眼睛,这里正是他当初化形的地方,他的出生之地,难道这也要成为他的丧命之所吗?
“求求你,求求你了。” 望着敖泽如古井无波的眼睛,松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腿一软,再也没有一点儿嚣张的样子,跪倒在松针之上,拉住敖泽的裤腿道:“我自幼生长在终南山,才化形二十年,我什么坏事都还没得及做啊!”
敖泽不答,指尖轻轻一点松月的额头,松月突然就僵硬了,海因里希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脚开始渐渐长出了树皮,身体上开始伸出长着松针的树枝,最后,竟原地变为了一颗松树。
“你为虎作伥,协助清虚子做了不少坏事。我也不杀你,只是让你留在原地两百年,为自己的罪行多反省反省吧。” 敖泽说罢,又幻化出那把宝剑,从松月变成的树身上割了一大块树皮。
“海因里希,你帮我点燃吧。” 敖泽对海因里希道。
“哦哦。” 海因里希红着脸点燃了树皮,果然,那树皮的烟完全不受风的影响,直直地朝南面飘去。
白翠花见状,将黄三爷的身体从背包里拿出来。望着他紧闭的双眼和黑压压的睫毛,摸着他毛绒绒的园耳朵说:“我们很快就能让你回来了。”
一行人随着松香走了快一个小时,松皮点的烟便不再指示方向,而是直直的往上飘。他们停了下来,这里是一处略微平坦的山坡,和别处没有任何不同,或许也正因为如此,才格外难找。
南朋撅起屁股左闻右闻,然后坐了下来:“就是这里!稳了。我都能闻到十洲三岛泄露出来的一丝丝仙气了。” 看他那陶醉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闻到了蛋糕的香味呢。
“这是第三个阵眼了,清虚子等人在滇省杀了那么多人,这个阵法的力量与前两个不可同日而语。” 敖泽蹲下将手掌放到地面:“依我看来,清虚子必是故意将阵眼泄露给了赣泉,引诱他来到此处,恐怕赣泉现在已经陷进阵眼里去了。如果我们强势破阵,只怕赣泉的性命也就……”
“那不行,黄三还需要赣泉大师来救活呢。” 白翠花格外的坚定。
“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将阵眼打开,把赣泉大师救出来,但是打开阵眼等于亲自把这二十多年来积攒的晦气都放出来,这里受伤的、柔弱的都有,我不能保证你们的安全。”
“我已经没事了。” 海因里希立马原地跳了两下,被敖泽按着头压了下来,林小月也说:“应朝阳能护住我的,为了黄三爷,我们也一定要打开这个阵眼试试。”
“好。” 敖泽尽到了告知的义务,便朝南朋点了点头。南朋和敖泽站在阵法的两端,将神力倾注在阵法之上,地底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往后退!” 敖泽对海因里希等人吼道,他们立刻往后倒退了几步。忽然,一道裂缝出现在南朋和敖泽两人的中点,并迅速往两边扩大,一瞬间,一个巨大的天坑便形成了,而敖泽与南朋也不见了踪影。
等烟尘散去,敖泽与南朋已经出现在洞口边缘。海因里希等人凑过来,原来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被密密麻麻的如蛛丝一般的灰气所覆盖,一层又一层,见不到底,洞的正中间,有个被灰气包成了蚕茧一样的人形生物,正在烟尘下的阳光中一晃一晃。
灰气并不畏惧阳光,在新鲜的空气中伸缩舒卷,如同触角一般的边缘正试探着往外蔓延。
“咦——这是什么东西,好恶心——” 有密集物恐惧症的林小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灰气的触角仿佛章鱼臂一样长满了疙瘩,而且还有嘴,一张开,里面是锋利的牙齿和黝黑的喉咙眼儿,喉咙里继续往外冒灰气。
“小心,千万不要碰到那些灰气,” 应朝阳衔着林小月的衣摆把她往后拉:“这可是超高浓度的晦气,要是被缠上了,功力深就和那边那个人形大灰茧一样,要像你似的,一下就被吞掉了。”
“那可不敢胡来,” 林小月赶紧往后退,顺便把海因里希也拉到了后方。
“敖泽,赣泉大师呢?” 白翠花抱着黄三爷,焦虑地盯着洞中央那个大灰茧,看这情形,任谁都知道赣泉大师恐怕凶多吉少了。
敖泽的眼神也更暗了几分。赣泉大师可以说是当今人间界法力最高深的人了,按理说他不该被这晦气缠住,但是一旦被缠住,又不知在里面呆了多少天,再脱身的几率已经无限接近于零。
“吱呀——” 谁也没想到,这时候那人形蚕茧轻微动了动。
“什么东西!敖泽,你等着,我这就把它给拎回来给你检查检查!” 南朋的jio蠢蠢欲动,身为数次渡劫失败的大型猫科动物,南朋深谙作死之道。
“给我老实点儿。” 敖泽按住白虎的脑袋,朝那蚕茧试探着喊了一声:“赣泉?”
那蚕茧又微微摇晃了一下。
“是赣泉!” 南朋激动地就想冲上去,毕竟自己当小白狗的时候,赣泉大师也没亏待过自己:“这老小子倒是福大命大啊!我这就去把他解救出来。”
“我叫你老实一点儿。” 敖泽手掌更一用力,南朋就只剩下尾巴可以动了:“切,那你倒赶紧把那晦气解开啊。”
敖泽闻言,水剑已经握在手上,他反手一指,剑便朝那晦气做成的蚕茧飞去,甫一接触,剑身便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与晦气一同开始溶解。当水剑已经溶解不见的时候,蚕茧里的人才露出一只脑袋。
“不要,解……开……” 蚕茧里那人的头颅已经全部焦炭化了,看不出原本的模样,颧骨那里还露出森森白骨,林小月抓住应朝阳挡在自己的眼睛前面,差点就吐了。
“你是赣泉吗?” 南朋试探地问。
蚕茧里那人看上去虽然痛苦,却还是露出牙床:“小白,我就知道你不是一只普通的狗。”
“清虚子那老妖贼,我要和他拼了!” 见原本仙风道骨的赣泉大师变成这副模样,南朋心里被怒火淫浸,恨不得立刻就把清虚子那个坏蛋撕个稀巴烂。
“敖泽,杀了我……” 赣泉大师看着敖泽,他一直保持着清醒,就是为了对抗这邪恶的阵法,如今,他终于可以得到解脱了:“有我这个祭物,你才能关闭,四方,四方垂阴魇灵阵的第三个,阵眼……”
“杀了我。” 赣泉的眼睛里迸射出一丝光亮,同时一阵刺骨的痛苦让他不由痉挛起来,看来阵法也知道他的想法,开始折磨他的身体。
“我被清虚子所骗,但不后悔,如果我不死,阵法永远不会关闭……杀了我,便能关闭这个阵眼……”
作者有话要说:
元曲《吕洞宾三度城南柳》:仙凡有路,全凭着足底一双凫,翱翔天地,放浪江湖。东方丹丘西太华,朝游北海暮苍梧。
第64章 尾声
听着赣泉大师痛苦地几近□□的声音,看到他被折磨的几乎不成人样的样子,敖泽想起了第一次见他的情形。那时候他刚从东离山上下来,还是个体弱多病的十五岁少年。
他不懂任何当今人间的规矩,也没有钱。靠着一双脚,一步一步走到了终南山。然后赣泉大师在松林里捡到了几近昏迷的他,将他带回了茅庐,没有询问任何事情,便让他在自己的修炼之地修行。
一双草鞋,一袭布衣,两袖清风,这是赣泉。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或许自己的最后一缕神魂便再也没有附着之地,再次苏醒,又不知是几百几千年之后了。
敖泽抿唇。他知道到了第三个阵眼,破阵必须要付出代价。但没有想到,代价是让赣泉大师消失在人间。
“快,阵法还在吸取我的力量……” 赣泉喃喃道。
敖泽抬起了手,莹绿色的水剑隐隐显形。
“你还真要杀了他啊?!” 南朋在大坑旁急得直跺脚。
“我是帮他解脱。” 敖泽的衣裳在晦风中猎猎作响,声音传到众人的耳朵里也像是隔了很远。
“可是……”
“我动手的时候,晦气会忽然大增,你护好他们。” 敖泽没有回头,继续说。
“但是……” 南朋张着嘴还想说什么,敖泽又道:“不要再让你的父亲失望。” 南朋愣了愣,大大的嘴巴闭上了。
“对不起,赣泉,谢谢你喂养了我二十余年……” 南朋这样想着,望着赣泉大师的脸,慢慢地、慢慢地退向了海因里希他们。
“不行啊,敖泽,你要是杀了赣泉大师,黄三怎么办?他不就永远醒不来了吗?” 白翠花却不愿意往后退,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大声问道。
“白九娘,现在这个情形,赣泉也不可能再帮三爷了。” 敖泽停顿了一会,才抱歉地说:“对不起。”
白翠花的手紧紧抱着黄三爷,沉默了。没错,其实早在看到那个大灰茧的时候,她的心就开始冷了。或许,这就是命运吧……
水剑现,这次在敖泽的神力加持下,发着莹莹亮光,倏地冲向赣泉。
那些晦气生成的触角也知道剑的去处,纷纷聚拢过来,亮出锋利的牙齿,想要阻止水剑。可这一次他们却没有成功,水剑割断了所有灰色的触角,刺穿了那些大张的黑色喉咙,以势不可挡之态垂悬在赣泉面前。赣泉已经没有眼皮的眼睛露出了一丝欣慰的光,水剑已经刺穿了他的额头。
“赣泉大师!” 南朋虎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不舍地一吼,随之而来的虎啸与山林相呼应,发出了深入人骨髓的哀鸣。一瞬间,落木萧萧,万绿同悲,似乎整座终南山都在为这个在此地修行了近百年的道人默哀。
这样的悲啸将朝南朋等人围拢过来的晦气触角全部震碎,包裹着赣泉大师的大灰茧逐渐消失了,点点如繁星一般的亮光从深坑里升起,灰色的晦气都畏惧的朝两边退去,而凡是碰到亮光的晦气都自行消解了。
“这是什么?” 海因里希在南朋身后不解地问。
“这是赣泉的功德。” 南朋愣愣地看着亮点,回答道:“他牺牲了自己,救了不知多少凡人,才获得了如此大的功德。” 说着,他的眼睛里透出喜色:“我看,他说不定能够上天呢。”
“上天?” 林小月不解地说:“你是说,成仙吗?这怎么可能?” 人间早就被仙界抛弃,这一千多年来,就再没有一个人真的得道登仙过。
“以前是不可能,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赣泉自己嘛也修炼了快百年,本身便是得道高人。而且,这个阵法也让十洲三岛的仙气泄露了一些些。所以,怎么就不可能呢?” 南朋高兴地竖起尾巴:“这下可好了,等回到了天上,我罩着他,看谁敢欺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