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我头上的角了吗
但当电视上演到一个春节回家的小品时,小月笑着笑着,忽然闭嘴了,然后就此沉默下来,眼睛盯着电视,用筷子乱戳自己的碗。海因里希心细,马上注意到了林小月不太对的状态,也不管嘴角沾着的包心肉丸的汤汁了,小声问:“小月,你怎么啦?”
“没什么。”小月有点别扭地说:“每年这个时候,我们行动三组都是一起过年的。组长还会给我们发大红包呢。可是现在……唉。也不知道今年组长一个人,是怎么过年的。” 小月用筷子搅动着碗里的肥羊,突然觉得就连胃口也没有那么好了。
白翠花坐在林小月的身旁,揽过她的肩膀,低声安慰着。林小月这孩子她算是看着长大的,她直系亲属就一个在老家的爷爷,因为身体的异常状况,亲戚不大搭理她,同学也排挤她,连中学都不能正常上。季丹臣对于她来说,既是组长,又像一个大哥哥。行动三组对于她来说,就是另一个家。
电视机里传来了刺耳的笑声,白翠花形状姣好的眉毛微微蹙起。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她当年也是被季丹臣招进行动三组的,还是行动三组第一个小组成员。虽然嘴上一直说这只是份为母亲偿还罪孽的工作,但是这么些年大家一起历经生死,究竟还是有了不一样的情谊。特别是对他们这些本来四处飘零的妖怪来说,除妖办就意味着一个安身之所。
可惜的是,现在的除妖办早就不是她刚刚加入时候的那样了。
“谁叫他是非不分把我们抛弃啦。季丹臣这个愚蠢的人类,大猪蹄子!” 应朝阳一纵身,跳到了电视机上,尾巴垂下来挡住了电视里正在卖力演出的演员,居高临下的批判。两脚兽就是两脚兽,平常看起来挺厉害的,结果到关键时刻还不是被那什么劳什子师门情谊给束缚住了,竟然抛下了他们,真真愚蠢至极!
“你不准这么说组长!” 林小月“啪”一声把筷子放下,两只大眼睛瞪着应朝阳。
“怎么啦?我凭什么不能说真话?” 应朝阳还从来没有被林小月吼过,“喵嗷”一声炸毛了。
“组长他,组长他肯定是有苦衷的!” 林小月憋红了脸,吐出一句这样的话来。应朝阳直接笑出了声,自顾自地舔了舔爪子,眯着眼睛看林小月,一副睥睨天下、冷嘲热讽的模样。
“我饱了,不想吃了。” 林小月本来心里就不乐,更受不得应朝阳的气,从座位上站起来,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间,“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小月。” 白翠花说着起身,便匆匆地走了。桌子旁只剩下敖泽、海因里希、南朋、黄三爷和李甲几个大老爷们,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哼,她不吃正好,我能多吃点。” 应朝阳喵嗷一声,从电视机上精准地跳到了餐桌上,伸爪握住漏勺,从滚烫的锅里捞出牛肉一口吞了下去,谁知道因为牛肉太烫,应朝阳大惊小怪的一蹦三尺高,然后准确的落到了烧开的火锅里,被海因里希捞出来的时候,全身金黄毛变麻辣红毛,成了个湿漉漉的落汤猫。也好在他不是普通猫,不然早就被烫伤要送医院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海因里希赶紧拎着一脸丧气的火锅猫去洗手间,李甲看着已经不能吃的火锅,哭丧着脸道。火锅里可是他使出龟缩大法才从菜场大妈们手下抢来的食物啊!
“好好吃自己的就行,没听过什么是黎明前的黑暗吗?” 敖泽伸手从自己做的砂锅牛肉里夹出一块,淡定的送入口中。
“这些你们都不吃了吧?” 南朋才不管除妖办的人闹什么别扭呢,指着火锅问敖泽、黄三爷和李甲,得到两人肯定的回答之后,他欢呼一声,把所有的食物瞬间吸入了肚子里。
“我的天啊,这年没法儿过了。” 李甲脑子里叹气了一万次,奈何在敖泽面前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默默地吃起了砂锅牛肉。
等到海因里希终于把搓好澡重新变得香喷喷的应朝阳从洗手间里放出来,桌上的菜已经被收拾走了。
应朝阳估计是觉得有点丢脸,自己窝在沙发一角,半闭着眼睛假寐,海因里希走到他身边,小声对他说:“你就去跟小月道个歉嘛,她这么久都没有出来。”
应朝阳干脆把两只耳朵都埋进爪子里了。
海因里希叹了口气,摸了摸刚刚洗猫酸软的肩膀,坐回了敖泽身边。敖泽摸摸他的脑袋,说:“你辛苦了,坐着休息吧。”
“这是我来华夏的第一个春节。” 海因里希垂头丧气地说:“结果变成了这样。连门都出不去,现在大家又都散了。”说着,小火龙感觉到自己肩膀两边一重,原来是敖泽将两只手放到了上面在,正在替他松肩。
“你要什么,说出来我给你。” 敖泽道。
“真的假的?” 海因里希惊喜地抬头,绿眼睛里满是亮光。
“当然是真的了,给你的新年礼物。” 敖泽轻轻勾起唇角。
“那——我想看烟花,我还没有看过华夏的烟花呢。” 小火龙想了一会儿,兴奋地说道,不过马上他就垂了头:“可是我们都不能上去,更别说出门看烟花了。”
“怎么不能,我们现在就去。” 敖泽说完,站起来朝小火龙伸手。
“我也要去!” 南朋耳朵尖,连忙从饭桌旁起身对敖泽说。
“你呆在这里。” 敖泽牵起小火龙的手,无情地朝南朋吐出这么一句,就带着海因里希朝铁梯子走去。
“我的祖宗们诶,您二位又是要去哪里啊?” 李甲赶紧转过头紧张兮兮地问。
“我们上去看烟花,别担心,没人会发现我们的。” 敖泽道。
既然敖泽大人都发话了,李甲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耷拉着两根八字眉,和白虎和黄三爷面面相觑。唉!这年过的。
“敖泽,我们必须要一直拉手吗?” 到了铁梯子上,敖泽还不松开自己的手,两个人的姿势怪别扭的,海因里希忍不住问。
“拉着我的手,就不会让除妖办的人探测到你在这里。” 敖泽率先爬到了地面,一把将小火龙拉上来,然后加大力度包裹住小火龙的手掌:“所以,牵紧点。”
敖泽领着海因里希来到了院子里,因为已经关门了许久,院子中十分冷清,落叶覆盖了院落。龙王雕塑前的长明灯透过玻璃窗户照亮了庙宇前的一小片空地,敖泽就带着海因里希站在了这唯一的一点亮光里。
“这围墙那么高,城市里也禁放烟花了,我们怎么才能看到啊?” 海因里希仰着头,一脸憧憬地望着天空,那天空因为常年的光污染而在深蓝中泛着灰白色,并没有任何烟花燃放的痕迹。
“你先闭上眼睛。” 敖泽将一只手覆盖在海因里希的眼睛上。
“啊?” 海因里希不明所以,乖乖的闭上了眼睛,敖泽只觉得两个小扇子划过了自己的手掌心,手下的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海因里希觉得两个眼皮一凉,覆盖在眼睛上的手已经放开了。
他睁开眼睛往上看去。夜幕更深了,像一块无瑕的蓝紫色丝绒,上面点缀着稀疏却明亮的星星。敖泽手指朝上一指,忽然,一朵橘色的、如牡丹般盛大的烟花升上了天空,在夜幕中绽开层层叠叠的花瓣,然后,红的、绿的、蓝的烟花争先恐后的窜上了天空,将一片深蓝衬托得如同烟花海。
“敖泽,你快看,那个最好看!” 海因里希的脸被烟花照得五彩斑斓,绿色的眸子里闪着光,指着天空中的某处,兴奋地朝敖泽喊道。
“那叫满天星,那叫花开满人间,那叫姹紫嫣红。” 敖泽一手牵着海因里希,另一只手指着天上,一样样地向海因里希介绍。
随着炮-弹发射一般的声音,一颗烟花窜上天去,然后在天空中爆炸开来,变成了无数的闪着金色的爱心,覆盖了整个天幕,一瞬间便将周围的所有烟火都衬托的黯然失色。海因里希张着嘴,完全看傻了。
这烟花就像是谢幕一般,足足燃烧了有一分钟之久,等所有的金色爱心全部消失以后,天空又恢复了深蓝的宁静。
敖泽的手掌覆盖住海因里希的双眼,俯身在他的耳朵边轻声说:“第一个新年快乐。”
海因里希觉得眼皮一热,再睁开眼睛时,天空已经恢复了那种灰白的颜色,远处的汽车喇叭声、小孩放摔炮的声音也似打破了结界一般直入他的耳朵。
就在两人仍旧站在原地未动的时候,李甲忽然从庙后的小屋里着急忙慌地跑出来,一边跑一边喊:“敖泽大人,海因里希,你们快回去吧。那个组长季丹臣传来了信息,现在大家都在等你们呢!”
第67章 季丹臣
等他们回到地下室的时候,林小月和白翠花已经从房间里出来了,应朝阳凑在林小月的脚边,两人看起来像是和好了的样子。
“季丹臣怎么通知你们的?” 敖泽牵着海因里希往前走,围在林小月旁边的人便都让开了一条道。
只见林小月抬起头,眼睛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状态,用季丹臣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他们已经知道你们大概位置了,S市除妖办有异常,初一晚南方大学后街见……”
“S市除妖办有什么异常?” 敖泽追问。可林小月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重复了三遍以后,林小月突然一翻白眼,瘫倒在白翠花的身上,过了一分钟,才逐渐恢复了神志。
“刚刚组长是不是来过了?” 她从白翠花身上支撑着坐起来,立刻就问,然后又故意对着应朝阳的方向说:“我就说组长没有抛弃我们,会来找我们的。”
“季丹臣是生魂,这里又有结界,他怎么能上你的身的?” 敖泽谨慎地问林小月。
“很简单啊。” 林小月自豪地说:“我们原来一同追捕过一个连杀7人的游魂,后来我差一点点就死了,是组长贡献了自己的一小片灵魂让紫姑救回了我,从此以后如果我放开权限,组长就能用我的口传达信息了。不过……这个方法对组长的身体伤害很大,所以我们约好,不是攸关生死的事情,绝对不使用这个方法的。” 说着说着,她骄傲的小脸蛋又沉了下去,有些担心地问:“所以,组长他不会有事吧?”
“我们明天就知道了。” 敖泽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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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敖泽带着应朝阳、白翠花一同赴约,其余地人继续在龙尾庙地下室里等待。
因为季丹臣只给出了“南方大学后街”这条信息,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地点,只能坐在原来行动三组一起吃炒锅的那间大排档外的椅子上等待。
今天是大年初一,南方大学在放寒假,后街也没有一家店铺开门。春节喜庆地气氛似乎没有吹到这里,眼前尽是灰黑的墙壁和冰冷的朔风。
他们一直从白天坐到了入夜,季丹臣还没有出现。敖泽和白翠花都没什么动作,可应朝阳实在等不住了,他追着自己的尾巴焦虑的绕圈,等绕完了180圈后,才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塑料凳子上,舔着爪子埋怨道:“季丹臣在搞什么飞机啊?难道是耍我们不成?等下他来了,看我不一爪抓花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