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直女
没能继续演下去,季舟白笑着揽她肩膀:“走了走了,扫太干净了操场都让你扫低了一层。”
被推搡着离开的林牧还在想那包零食怎么会有仙贝,等她明白过来,季舟白已经请她吃了个大礼包,又有仙贝又有雪饼还有软糖。
吃人嘴短,她没敢说,两人在后排啃哧吃零食的时候,季舟白挤眉弄眼地给她指了刘文斌:“他喜欢你,给你送零食来着。”
林牧惊慌得咬不动雪饼:“不要开玩笑!”
“你就吃了吧,反正你不知道是他送的。”
季舟白是故意的,现在林牧已经知道了,就更不可能吃掉刘文斌送的东西了。
等刘文斌的桌上被林牧归还一包零食时,季舟白在后排笑。
林牧恼怒地瞪着季舟白,女生厮闹起来,季舟白不住地开她和刘文斌的玩笑。
林牧却涨红了脸,却不是因为和刘文斌有什么暧昧,而是把一身没处放的窘迫露在脸上。
脸上也放不下那么多害羞和尴尬的窘迫时,就从眼里冒了出来。
她掉眼泪把自己也吓了一跳,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开玩笑逗哭了。
☆、喏
林牧一直被叫做爱哭鬼,哭起来像放洪水,开了闸便收不住,以泪洗面一番之后,她就会反思自己今天为什么会哭。
因为生气时,还没骂出本来酝酿好的话就哭了。因为窘迫时,不知道怎么就哭了,因为委屈,因为伤心,许多情绪杂糅,变成林牧,林牧就是各种情绪百川归流到眼泪那里去,眼泪就是她的生之彼岸。
她就是很容易哭。
季舟白故意起哄她和刘文斌,明明谁也没恶意,她偏偏就哭了。
这样爱哭,想必之后都没办法变成坚强果断的女性,眼泪把她浇灌成如今的模样,从本性来说就是遍体柔软的一个人,人家说,女儿家是水做的,林牧就是眼泪做的。
她并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哭。
季舟白此刻李小川附体,没看出她情绪的变化来,兀自笑着:“哎呀我看你俩一个全班第一,一个全班第二,天造地设啊是不是?”
回头沉默,林牧不言不语地坐回去,季舟白的玩笑打了个空。
过了一阵,好像感受到了不对劲,季舟白过来按她肩膀,她已经把眼泪收回去了,语气淡淡地背单词,要遮掩自己哭过的事实。
“哎你怎么回事?”季舟白推了她一把,她回头瞥了刘文斌一眼。
“我不开玩笑不就行了么,你怎么闹得好像我杀了人似的严肃。”季舟白的形容总是很夸张,她把自己那纤腰往林牧桌边一靠,整个人就窝了上来,泰山压顶似的压住林牧的书堆,推开林牧背单词的小册子和练习本,故作姿态地问,“我卷子呢?”
要是学习的话,林牧想必会多多搭理她。
林牧从文件夹中摸到一个红色标签,写着季舟白三个字,翻开,里面是季舟白做过的卷子,有季舟白自己买的,也有她自己的错题本,笔记很多,竟然有半摞。
季舟白默默看林牧翻出自己的卷子,上面空空的,没有打分。
红黑两笔一夹,林牧判卷子的速度越来越快,两根笔在林牧手里像有了灵魂,一红一黑两柄神兵厮杀在卷子上,不多时,密密麻麻有了些标注,有了些红线,分数50。
哗啦一道横线,尘埃落定。
“这道题,这道题,还有这个,做过相关题型,不应该错,你的错题本做到哪里了,晚上我检查一下。这个题解法很好,但是感觉你绕个弯,再重做一下。这个辅助线拉太多了,没必要……”林牧像个老师一样,说到题目,语气都一丝不苟地泛着冷冰冰的气息,一一比划着给季舟白讲,又怕她忘掉,拿红笔把每道题的去向安排明白。
默默注视着林牧,季舟白搓搓胳膊:“行啦林老师,我知道了。”
林牧才渐渐解冻,露出一些羞赧的微笑:“什么老师,你认真一点好不好?我算了一下,你好好做应该能上80分,离及格不远。”
及格啊,真是遥远。季舟白歪过头打量林牧,敲了敲她的脑袋,扬长而去。
送走季舟白,林牧花了好长时间平复了心情,恢复日常的学习。
刘文斌怯怯地在她身后注视她很久。
少女认真无畏对抗季舟白大恶魔的样子很美,笃定又自信的神情十分迷人。
那乱糟糟的马尾都变得有意趣了,还有挺拔的脊背和永远都洗得很洁净的校服。
女生的旧运动鞋的鞋带开了,仿佛也开了他心里某道闸,他一直凝视着她。
中午,李小川他们几个男生出去练习打篮球,班里只剩他和林牧两个人。
林牧照旧要学习一阵才慢吞吞地去食堂吃饭,他豁然起身,走到林牧面前,握拳,比了个加油的姿势。
女孩被他吓了一跳,只好也跟着握了握拳。
他仿佛受到激励,一蹦三尺高地跳出去,追着李小川他们去了。
季舟白从厕所出来,看见刘文斌猴子一样的样子,猜想罪魁祸首是林牧。林牧在学习,没多抬头,季舟白不由分说地扯她起来,塞给她一个面包,就引到操场上去。
两个女生并排坐在栏杆边上看男生们打球,一个奶油味的面包味道很腻,是两层白面包中间夹着奶油,林牧没吃过这么甜的面包,慢吞吞地撕开塞进嘴里。季舟白嫌甜,只吃了面包边,把中间一坨奶油蹭进林牧的两块面包里。
林牧是季舟白最好的女性朋友了吧?季舟白自己心里下了定义,这样,她就不好欺负林牧了,但是和女生应该怎么相处呢?和男生只需要胡吃海喝出去玩,关键时刻两肋插刀就好了,对别的女生,把时尚杂志扔出去,给一点新潮的意见,就能相处不错。
但是林牧又不打扮,也不出去玩,她怎么对林牧比较好呢?
这么一想,她是交了一个多么无趣的朋友啊!
想想这位朋友一生的事业竟然就是学习,日后恐怕只能当人民教师才划算,季舟白就替她惋惜。林牧错过人生多少精彩瞬间?听二班的周萌萌说,她们是好朋友,一起的娱乐活动居然是掐着时间做卷子?想想就可怕。
她想拿胳膊肘捅林牧一下,问问人家有什么爱好。
但是又觉得自己突然就大大咧咧地拿人当朋友实在太过唐突了,林牧说不准认为她是神经了呢。
还在探讨这问题,就见刘文斌抛进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爱情的力量啊!”季舟白摇着头啧啧感叹。
林牧起来扔垃圾,走到操场门口去,再折回来,季舟白眼神一垂,若有所思地笑着,“阿姨不让你早恋啊?”
“我不喜欢这样。”林牧说话很严肃。而且,谁的家长会允许早恋?怎么可能!
季舟白嘁了一声,两人一起注视男生们打篮球。
不说话又憋得慌,季舟白主动挑起话茬:“你就没点儿青春期的萌动?”
“没有。”林牧好像一个出家多年的老尼姑,古井无波地活着,内心毫无波澜。
除了季舟白给她荡漾的那莫名的悸动,但是她已经打开了人生的文件夹,分好类,定义为崇拜了。
而且崇拜一个人,干嘛要让对方知道,所以她仍旧表现得很不痛不痒。
此刻林牧又高贵又冷艳,出尘绝艳,让季舟白都格外高看一眼,季舟白搓着胳膊想了想:“看不上还是怎么?我不搞对象就是因为看不上。”
林牧被她逗笑,微微摇摇头:“不知道。”
刘文斌又进了一个球。
李小川吆喝了一声,脱了外衣,班里七个男生分成两队来比,此刻已经打得热火朝天。
林牧想报复季舟白的起哄,就拿李小川举例:“你觉着李小川怎么样?”
“挺好啊。”季舟白刚回答就顿悟了,“你想死是不是?你涮我?”
虽然话说得张牙舞爪,但季舟白稳稳坐着,也没想上去杀林牧。
刘文斌仿佛突然换了个灵魂,即使进不了球也跃跃欲试,活泼得像个成了精的皮球,四处蹦跶着,伺机而动,竟然死死圈着李小川,让李小川无路可去。
林牧当然不会认为刘文斌突然转性和自己没有关系。或多或少猜出来,她淡淡笑,一切没挑明的事情就不去回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季舟白打量她,两人在安静中酝酿情绪,并排坐定了,季舟白觉得林牧像风中神秘的候鸟,迁徙到她这棵树上,独自梳理着美丽的羽毛,偶尔唱着好听的歌,不知什么时候会离开。
她坐近了一些,把自己的垃圾扔进林牧手里,林牧攥了垃圾,离开操场时再扔,没有半分怨言,愈发显得不像从世间而来。
怀揣着对林牧的兴趣研究了将近半个月,季舟白心里暗暗地有了结论,但是不敢盖棺定论。从每天晚上的晚自习开始,她慢慢掐算了日子,十五节课已经过去,林牧不再给她和李小川补课。
但是林牧还是例行一周留一两张数学卷子另外给她做。
临近第二次月考,月考过后就是篮球赛,夹在这两件决定性的大事中间的,是卫生月评。
好像非得得出个什么结论似的,季舟白都不由得紧张起来,反观林牧,淡定如常。
连班主任都比平时神经紧张,每天在教室复述他高考落榜五次考上大学的励志故事的次数都指数级增长,被他逼着起来假装学习的学生都比平时多了一两个。
而林牧今天只是安静地将饭盒放到她桌上,顺手扔了一把垃圾。
没说什么话,从季舟白身边路过。
看来是好学生的骄矜了。季舟白得出结论,自己也难得翻开书,擅长的科目只有语文英语,撑死了加上林牧教的历史,再加上被强行要求的数学。
英语是因为很久以前家里就为她谋定了出国的道路,早早地将双语教育四个大字压在她的脑袋顶上,但是她英语成绩差是因为她真的不学,除了读单词时发音比别人好听些,选择题也总能比别人多蒙对一两个之外,也没体现多优良的起跑线条件。
语文是因为大家平时谈吐也都差不多了,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要她不睡觉还是可以考个像样的分数。
极为客观地审视了自己现有的条件,季舟白打开笔记本画了几个日期,后天是月考,月考后一天周六日上课,上课过后的周一继续全校大会,那天刚巧也卫生总评,周三下午篮球赛。
撑着脸琢磨了一会儿,瞥了一眼李小川等几个男生空空的座位。
卢化一霸季舟白暂且搁置了找人揍六班男生的主意,打算对十班这几个歪瓜裂枣的表现抱一些微渺的期待。
还在想,前头第一排那位好学生就掉了链子,跌跌撞撞地跑出教室门。
季舟白追上去,林牧扶着墙跑进了厕所。
追进厕所不合体,季舟白在外面等,等林牧出来,看见她苍白的脸上挂着的冰冷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