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不过她
林岚很有礼貌,话语温和平静。
她说话的神态和语气,真的很像知秋。
她说:你的喜欢是没有用的,你的喜欢,只会让知秋过上不好的生活,会让知秋变成一个乌龟,背负着丑陋的外壳生活在这个世上。原本,知秋明明可以像个公主一样生活。
林岚问阿弥:“还记得学校里,知秋打人的事情吗?”
“你怕是还不知道知秋被警察抓到了派出所吧。”
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林岚情绪稍显愠怒:“知秋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受表扬的那个人,为了你,她差点被拘留。”
“而没有让这件事情变得难看的人,不是你成阿弥,而是她的未婚夫陆北南。”
“北南在第一时间就托了有关系,让警察局不要给知秋难堪。”
“还记得你的□□是怎么来的吗?你嫌弃刘导的□□,可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吗?”林岚并不打算让阿弥说话。
她甚至觉得阿弥可能张口就只会说,我喜欢知秋,我会一直喜欢她,不管何时,何地,她是何人之妻。
“那段时间我们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知秋的爸爸被人陷害,从市长变成了副市长,我的企业日均亏损千万,林殊被降职。还有。”林岚叹了口气,看向阿弥。
阿弥脸绷得很紧。
她其实也不想这样对待一个小女生,尤其心思单纯的女生。
可是这种关头林岚作为一个母亲总得自己的立场:“知秋差点就为了你,私下交易购买眼角|膜。”
“那是犯法的。”她说:“知秋差点就为了你身败名裂,差点为了你失去做医生的资格。”
“刘导出事的前一段时间,我们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知秋一件都没有和你说。”林岚还在继续:“因为你帮不了她,甚至连她的话都听不懂。”
“帮助处理这些事情的,都是陆北南。”林岚再次强调:“阿弥,你能为知秋做什么呢?”
“知秋不是小孩子,她不需要你陪她玩耍,她也不是什么小姑娘,要谈什么不一样的恋爱。她现在需要一个家。”
“阿弥,你有理想吗?你有想过往后的生活吗?”
“知秋有,你现在可能认字吗?要是不认识字的话,我念给你听。”林岚将一个小小颜色有些旧的小本子推到阿弥面前。
阿弥才发现,她认字认得有些快了,快得一眼就看出来这里边的字面意思。
【做个优秀的医生,嫁人生子,相随老去,有此一生,便是殊胜。】
“这是知秋想要的生活。”
“你一样都给不了她。”
阿弥以为,和陆北南订婚只是知秋的事情而已,她可以假装不知道,她仍旧可以守在这里,等着知秋偶尔有空的时候来陪陪她。
她以为,她可以假装听不懂林岚说的那些话。
她以为,她其实可以装着和瞎的时候一样不懂世事艰难。可以像美人鱼那样,即使很痛,也要笑着快乐地跳舞。阿弥记得人鱼公主最后化做了许多五彩缤纷的泡泡。黎明的曙光,照耀着泡泡,而人鱼公主的身影,又像在泡泡中忽隐忽现的往上升。
她以为,她是成阿弥,她是叶知秋。
所以结局会不一样的。
可……那是知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以为假装不懂,世事不会那么残酷。
对不起啊,真的没有那么容易就可以幸福呢,阿楠大概是不太懂得,如何让整个世界突然就简单而容易。
管你是成阿弥,还是叶知秋。哪有那么容易生,容易活啊。
☆、黑暗的世界
五月, 南方已入夏。
又是到了穿短袖的季节。
阿弥从纸箱里找出来好多白色的T恤, 造型简单的休闲长裤, 甚至洗得褪白的了的帆布鞋。她把那些秋冬季节的, 颜色鲜艳的衣服都一一收起来,封进了箱中。
她从容的做着这些, 动作里带着让人无法细揣的恬静。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范小祝都无法从阿弥的神情里找出半分幽怨和哀伤。
好像所有的不开心都埋葬在了那天夜里。
那天, 阿弥十八岁生日。
其实阿弥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哪天出生的, 只是她的资料上写着一个日期, 那个日期大致是外婆把她从长勺街尾那座短桥上抱回来的日子。
只是无论如何,阿弥都在一场欢呼里被大家认为理所当然地成年了, 进入了一个成人的圈子。
那天, 范小祝其实睡得没有那么熟。
隔着如墨的夜色,她听见叶知秋说了句:“我走了。”
接着是一种夺门而逃的仓皇。
阿弥是过了会才突然惊醒似地叫了声知秋,接着又是一阵仓皇失措的声音。
然后屋里就变得有些空荡荡。
叶知秋走得很匆忙, 匆忙得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理,外套也松松散散地挽在手里, 她优雅的身影从斑驳的树影阴中穿过, 走出小区门口。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跳上车, 踩起油门离开。
她只是把自己藏到墙边的阴影里。
像范小祝曾经看到的过的那样,捂着脸轻轻地啜泣,而站在墙内的是突然止步的阿弥。
阿弥身上穿着白色的衬衫式睡衣,光着脚丫子,匆匆追到楼下。她显然不敢跑出小区门外, 她只是面对着墙的外叶知秋停车的方向怔怔地站在原地。
只有一墙之隔而已,最后却仍旧各自转身,留下混沌的而孤寂的凌晨独自守候天明。
没有人再提起那个夜晚。
原本的好奇少女变得越发地恬静,她依然保持着平常时候的亲切和微笑,仍旧努力地做练习题,反复地考出不及格的成绩,如常地惦记着她那几个为数不多的朋友。
阿弥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把乌黑的长发扎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还有粉嫩的耳朵,青春年少在她精致的面容上一览无遗:“小祝,我们走吧,陈宽还在等我们呢。”
范小祝现在进了拳击俱乐部,生活相对从前要规律得多,今天也是温和让她和阿弥一道去玩的。
说是玩,不如说是逃避。
范小祝在微博上看到了叶知秋订婚的消息。
市长千金和本地知名青年企业家订婚,按理多少还是会一波关注度的,实际上并没有,只有一些小公司平台拿这件事情稍稍炒了下,无非就是祝愿东家之类的话语。
没有大V出来传播这事儿。
可以说异常的低调整了。
这种低调让范小祝以为是知秋不愿意让阿弥面对类似的新闻。
范小祝原本也在担心,万一阿弥在手机上看到后,会不会哭鼻子。现在看一下阿弥神清气爽,一双眼睛陶醉在沿途风景里的模样,她开始觉得或许阿弥并没有那么喜欢知秋。
……只有温和才是那种人吧,就喜欢女人的女人好像都应该是酷酷的,然后怪怪的那种。
叶知秋和成阿弥,怎么看,都像是很普通很柔弱的女生。
应该不是我想的那样。看着阿弥沉溺于风景的恬静,范小祝将脑海中的各种以为擦掉,她觉得阿弥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阿弥虽然是陈宽心仪的女生,可是他并没有步步紧逼,像个莽撞而冲动的少年,不管不顾地去追求阿弥。这次约阿弥出来玩,他更多的是希望给到阿弥多些接触外界的机会。
陈宽带了小正,还有另外两个比较要好的女生,加起来一共有六个人,背三个帐篷就出发了。
他们决定去山顶露营等日出。
露营地点选在离宣城市中心三十公里左右的一个小度假小镇。
小镇上有一座相对比较高的山,可以看日出,山顶也适合扎营,她们爬了两个多小时才爬到山顶。
周边的人都在忙着拍照发朋友圈,阿弥却愣山头,盯着远处,许久后,她才突然说:“小祝,世界比我想的还要大。”
风景很好看。
叶知秋忙碌了一天,刚进房间,把手上沉淀淀的订婚戒指放落在桌面上,还的耳饰,项链,头饰……
将这些全部都褪下后,她才得以喘了口气,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栏。
很多条未读,一眼看过去,都是恭喜。
有些是客套,有些是熟人们的真心,她翻了很久才从最近联系栏里边找到了阿弥。
固执的阿弥还是会和她说早安,晚安。不过也止于此而已。淡淡的一句问候此时变得像一种微不足道的习惯,反倒显得更为疏离。
今天阿弥的头像有些不一样。
叶知秋点开,原本阿弥的头像是毛毛的照片,现在换成了红色的杯子,昵称从阿弥,变成了成阿弥。
小阿弥每天都在做出一点点改变,每天都变得更像一个普通的小女生。她的朋友圈里有两条动态,第一条是生日那天,她在蛋糕前许愿的照片,配的文字是,今年十八啦。
烛辉下的阿弥笑得很生动而自然,眼里满是流光。
第二条动态是今天刚发的,配图很多,有各种角度的风景照片,也有阿弥同其他人的全影,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玩得很开心,动态配的文字内容是:“好好生活。”
那是外婆的期盼。
叶知秋眼睑湿了下,不过很快她就笑笑。
阿弥会自拍了,会用开始用文字表达心情了,再也不是那个需要人反复教导的小瞎子。
“要帮忙吗?”林岚身上还带些着许酒气,她们刚应了宴回来。
叶知秋摇了摇头:“没关系,我自己可以的。”
“还是我来吧。”林岚仍旧走上前来帮着叶知秋将高高盘起头发放下来,用手帮她理顺。
不过小会,林岚就重重叹了口气:“没想到你已经倔到了这种地步。”
“一句商量也不打,就提前做了打算。”
叶知秋笑了下:“家里从小到大,我最听话了,你总得让我任性一回。”
林岚可笑不出来:“不是我说,我就怕你这次一去,就只顾着事业,不愿意想别的。”
“你到底,还是得考虑下北南的立场。”
叶知秋在去年年底默默申请了国家公派留学的指标,以优异的综合表现通过审核,出国就在这几天。
她递申请的时候,差不多是阿弥刚手术那段时间,她离开的时候,刚好卡在了意向订婚的这段时间,林岚从来都以为自己是个精明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她意识到,叶知秋一点也不比她差。
所有的一切,叶知秋很早以前便计划好了。
她想要离开,她尝试着以她的方式将曾经想要的生活全部推翻。
叶和秋特地买了下午的机票,因为阿弥执意要送她。
原来她以为阿弥会不想理她。
甚至有犹豫要不要郑重地和阿弥道个别,最后她还是调整心态,以一种极寻常的口吻在电话里笑着和阿弥说:“我要去一个比较远的地方,可能要好几年。”
阿弥沉默了会,并没有叶知秋想像中的难过或者哭泣,抑或是假装的平静。
阿弥浅浅笑出声来。
她问:“会回来的吧。”
走的那天,叶知秋准备清理着房间里的东西,包括台式电脑上的浏览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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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班定在晚上。
离开的这个下午,叶知秋见到了阿弥。
她们就约了以前常去的中心广场。
五一长假过后,广场上人明显比前几天少了许多,不过音乐喷泉还是应着节日的氛围保持着摇曳的姿态,背着阳光洒出一片片水雾霓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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