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
可是没了,全都没了。
他的家人全都没了,墙壁半倒,青瓦砸了一地,桌椅全被拆了,被人洗劫得干干净净,楚秾心口担心得开始作痛,紧张的喉咙绞痛,他一刻也待不住,又跑回了村口的坟墓堆里,竭力地想在里面翻找出蛛丝马迹证明里面的人和自己的家人无关。
“不要出事,不要出事。”楚秾口中呢喃着。
他害怕真的找到什么东西,又生怕漏了什么东西,寻找得极度仔细,却又不敢细看证据,自己矛盾得眼睛都痛了。
沈从祁皱着眉跟在楚秾身后,眉头拧着,很担忧楚秾的情况。
他一眼扫过满篇的坟头,走上前贴着楚秾。
“小妈,这里没有你的家人。”沈从祁一把抱住浑身战栗的楚秾,安抚他:“他们都还活着,你放心,他们都过得很好。”
“……”楚秾挣动,不信他:“你松开我!我一个个刨出来,我才相信!”楚秾恐慌得眼角出了泪,浑身一直打颤,他竭力推开沈从祁,然而他的力气相比沈从祁实在是虚弱,根本无可撼动他,楚秾就用脚踩他,着急地用蛮力,沈从祁一并受了,一声都不吭,仍旧固执地抱着他。
忽然风声中传来一片嘈杂,沈从祁耳根一晃,他立刻知晓了情况。
“快趴下,小妈,来人了!”沈从祁抱紧了楚秾,把他拥在身下,用身体罩住他,捂紧了楚秾的嘴:“他们拿了枪。”
楚秾呜咽在沈从祁怀里,泪眼朦胧,然而他听话地不再乱动,情绪遗留在身体里,他还在打颤。
草丛中传来窸窣的声响,机械轻微扭动的声响,已然有人盯上了他们,应该是留守在这里的哨兵,听见了响动立刻找了过来。
叛军凶残,只怕不会让他们全须全尾地回去,不死会残半条命。
“沈从祁……对不起。”
明知是在危险区,他不该如此冲动的。
楚秾缩在沈从祁宽阔的怀里,轻轻地用喉咙音说,眼角一直留着眼泪,这一刻他很后悔。
沈从祁不说话,只死死抱住楚秾,竭力护着他。
草丛中杂音越来越多,像是雨点逐渐增加而急不可耐地砸下来,脚步声落到耳边,震动着地面,随即枪械开阀的声响在上方响起,如果哨兵发现了他们,那么他们就是活靶子。
此刻不能轻举妄动,不能有太大动作。
生死就在一刻之间,天地一切都遥远了,所有纷杂都安静下来,生死好像并不重要,只有胸膛处感知的温暖才是最真实的。
楚秾闭上了眼,竭力伸手抱紧了沈从祁。
“嘣!”
下一刻,粗糙尖厉的枪声响起。
第一百三十八章 民国的冥婚新娘
鲜血流地,人体被打穿的声响闷起,有人惨叫了一声,随即世界又安静了。
楚秾被裹在沈从祁怀里,缓缓睁开眼。
没有疼痛,无事发生。
楚秾喜极而泣,又哭了出来,却不敢哭出声,只敢细微的哽咽,沈从祁捂着他的后脑勺,把他扶起来,周边响起脚步声,楚秾还警惕敏感地扑进了沈从祁怀里。
“别怕啊,人已经被我们打死了。”头顶有人说话,操着一口粗粝的口音,楚秾抬眼看过去,看见周边围了一堆提枪的兵,穿得赫然是国军的士兵制服收着枪,笑得很和蔼亲切:“你们是这里的百姓?”
楚秾睁大了眼,先前的害怕恐慌一下就散了,他从沈从祁怀里挣了出来,沈从祁把一切看在了眼底,现在人还推开了自己,气得咬了咬牙。
楚秾正对上士兵,满眼都是士兵,应道:“是的是的,士兵大哥,你知道这里有没有姓楚的人家吗?”
士兵一看清楚秾的脸,憨厚老实的脸上直白地流露出惊艳,他脱口而出:“大妹子,你真俊啊。”
“……”一边沈从祁黑着脸,默不作声地伸手揽住了楚秾的腰,楚秾一心想要问出家人下落,根本没发觉沈从祁的存在。
士兵看明白了两个人的情况,顿时收了眼,不好意思再盯着人家老婆看,他憨厚笑:“我们是村里收编的国兵,留在后方守卫候补的,也是巡逻兵,你说你是这村的人?”
“你是这里哪家哪户的?家里有几口人?父母叫什么名字?”士兵也不赘述,一顿问题砸下来,楚秾一一回答上来,激动地喉咙都在收缩跳跃。
几个士兵交头接耳,面面相觑,核对完了楚秾说的信息后,点了点头,提着枪围着楚秾和沈从祁带他们走路。
他们在村口后方绕了许久,随后到了村口后方的一座废弃小镇上,这里起初是挖金矿用的,没有良田也没有水源,早在四五十年前金矿就干了,人去楼空,现下被当作了安全区使用。
楚秾得了门口守卫士兵放行,一跑进安全区,就看见正在辛苦开辟农田的楚父,双方都惊喜不已,楚家人立刻全都撤了手里的活计,跑过来围住楚秾。
楚清清更是直接扑进了楚秾怀里,抱着他嚎啕大哭。
楚秾替楚清清挨过了一劫,她被好好养在家里,长高了许多,眉清目秀的,就是见到楚秾哭花了脸。
沈从祁站在一边,抱胸依靠在墙上看他们一家团聚喜极而泣。
楚秾和家人交涉最近的情况,说他在沈家其实过得不错,只要沈老爷不死就还有他的饭吃。
楚家人原本的确是要往南迁的,却沿路被叛军追绞,他们又撤了回来,被后部的守卫军护着撤入了安全区,这才没有饱受战火摧残。
楚秾想要留下来,和家人一起留在安全区,和他们同生共死。
沈从祁一下急了,拨开楚家人,插到楚秾身边,沉着脸:“我送你来,不是为了让你不回去的。”
“可……”楚秾回头对上沈从祁,自己愧疚心绪乍起,但他怎么可能丢下自己的家人不管,自己反而退回北都。
“这位是?”楚父看见沈从祁动作,好奇问。
“我是……”沈从祁皱了眉,顿了一声说:“我姓沈。”
“阿爹,他知道。”楚秾补充说。
知道他是男的,也知道他是替代了他的妹妹。
“哦。”这里还有看守的巡逻的士兵,楚父不再多问,他顺着沈从祁的话说:“这位沈少爷说得不错。”
“你必须要回沈家,这里不安全。”
“我们是无处可去,又没有居住证,也没有房子安置。”
“好不容易到了兵区,我们在这里还能过下去,北都在那边我们连面都露不了。”
“没事,大爷大妈在这里有我们照料,我们就算没口吃的也不会让大爷大妈们饿着。”憨厚的大兵凑过头来,拍着胸脯保证,一副身躯厚,命大的老实模样。
楚秾看着他,安全感终于充盈了一些,他冲着那位士兵笑了笑:“那麻烦你了,大哥。”
士兵被楚秾夸得脸红,挠了挠头发,更加挺直胸脯说:“没事,都是我应该的,保家卫国是我的目标和责任。”
“我相信你,士兵大哥。”楚秾说:“谢谢大哥……”
“幸好这里还有你们,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事没事,都是应该的。”
沈从祁挡住楚秾和士兵之间的视线,止住了两个人的话头:“该走了,再不走,我们就回不到山洞了。”
天色已经不早了,如果再停顿,回去的路走得只怕也会坎坷,楚秾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同家人告完别,同沈从祁一起回去了。
一路上走路慢的楚秾反而走在了前面,向来厚颜无耻的沈从祁却闷闷的,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先前嚣张的傲慢样全没了。
楚秾频频回头看他,沈从祁也只是看一眼,没有说话。
直到晚上回到山洞休息的时候,沈从祁和楚秾隔着一段距离,围着篝火休息,楚秾闭眼快睡过去的时候,楚秾听见沈从祁出声问:“小妈,我相比那些兵,我差在哪?”
“什么?”楚秾朦胧又迷糊,意识不清,没听进去他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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