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系统整顿大理寺
岑晚站在尸体旁,先是抬头看了看那扇窗,而后又半蹲下来,仔细翻看起尸体的情况。
这尸体的落地点有一块大石头,史志远的头面砸在石头上,血肉完全糊成一团,无法再从面部分辨其身份。
只是在发现尸体后,先是小厮侍婢确认了这人的衣服鞋袜都与少爷一般无二,其后史单利又再三确认了史志远身上的胎记和其他特点,这才算完全断定死者正是史志远。
“吾儿顽劣,好与人争斗,最严重的一次他的右臂被人打折,至今那胳膊上都还能摸出骨痂。”
岑晚的手顺着尸体的小臂向上捋,果然摸到了骨折的痕迹。古代医疗水平还不够高,比较严重的骨折是无法依靠骨头的自愈能力完全恢复的,这才留下了这确认身份至关重要的线索。
“国公,尸体我们或许要先运回大理寺,通过验尸来确认史公子死因,还望您应允。”
史国公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不愿有人糟蹋自己孙子的尸体。他身后的史单利则反应更为激烈:“我不允许你们侮辱我儿尸身,这是要让他死了还不得安宁啊!父亲……”
接收到史单利求救的信号,史国公却闭上了双眼咬咬牙,说道:“随你们去,只一点,一定要将一切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无论你是何身份又是谁的儿子,我都会舍命弹劾!”
薛寒星招招手,过来两个差役就要将尸体抬走。
史单利却又突然发难,拦在前面,看向史国公,眼中盛满悲愤:“父亲莫要再执迷不悟,国公府上下纪律森严,怎会有外人轻易出入?先前他们明明都说了远儿他是吃多了酒想去吹吹风,却又不小心被高处风景所慑,失足衰落,还有什么好查?”
他用袖子抹了把脸,拂去水痕:“父亲你向来不爱管家事,现在又何必……您不愿接受这个事实惹得耗费这些人力物力,待查出来远儿真是意外身亡,我们家在朝堂上该没脸了啊!”
被儿子这样说,史国公也犹豫了,自己多年对这个儿子多有亏欠,如果这样一番撒泼闹下去,惹得儿子以后难在朝中立足如何是好?
岑晚却挑起了单侧眉毛,将话茬接走:”谁说令公子的不幸是场意外,依下官看,倒是谋杀的可能性更大些。”
这话如平地惊雷,史国公与史单利都被震了个外焦里嫩。
不愧是经沙场历练过的老将,史国公最先回过神来,他上前一步紧紧扣住岑晚的手,语气颤抖:“你说的可是真的?!”
激动之余,手上也失了力道,像两只铁钳将岑晚手握住,叫他有些吃痛。薛寒星将史国公的手掰开,对方也毫不在意,只盯着岑晚,等他开口。
“不管是意外坠亡还是自杀,与被人推下都有明显的差异。如果令公子是失足坠楼的话,落地点会被人推下更近才对。因为当凶手从死者背后施力时,会给他一个更大的初速度。”
岑晚站在尸体脚边,迈步走向小楼的墙根,走了足足五步。
“我的步幅有五尺,令公子距离小楼足有二十五尺之距,而这楼仅三层,看来凶手行凶时,可用了不小的力道。”
在场的人除了薛寒星和祝文峻若有所思,谁能听进去,又能明白‘初速度’是个什么东西?不过看岑晚头头是道的样子,不禁有些信服。
史单利依旧不认可:“你这黄口小儿说的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岑晚也不恼,走到尸体旁示意几人凑进来看。
“自杀跳楼者或坠亡者往往有更严重的头部和脊椎损伤,而被人推落则更可能造成死者的全身性伤痕,这与其落地时的姿态关联较大。“
”你们再看,他身上有血肿与划痕,衣服上还残留皮屑,这说明在被推下去时,曾与凶手发生过短暂的厮打。”
史国公忍着悲痛凑近看,果真如岑晚所言。
“这么说远儿可能也在害他的人身上留下了证据?”
岑晚拉起史志远的手给史国公看,指缝中有一丝衣服的纤维和血肉,“这很有可能就是他抓伤凶手后留下的。”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史国公愤怒嘶吼,像一只濒死的老虎:“给我把府里所有人都叫出来,我要看看到底是谁身上还留着远儿的抓痕。”
盛怒之下,下人的反应也都变得迅速,没一会儿国公府的下人就挤满了院子。
紧接着,这些人又一个接一个接受检查,奇怪的是,却没有一人身上留有抓痕。排查的过程中,岑晚带着手套,将那根丝线纤维从尸体指甲中捻出,只是染了血,已经难以分辨材质和颜色。
岑晚心念一动,对线头使用了证物描述的功能,看到这丝线材质,他微微一笑。
“国公爷,贵府上能穿真丝纺织衣物的人,应该不多吧。”
霁朝北方的真丝主要依赖江南地区进贡,数量少的可怜,断不是下人穿得起的。同时,在夏日,真丝服饰又以它恍若无物的触感深受名流追捧。
“这是自然,只有主子才有这个资格。”
当岑晚道出凶手行凶时很可能着了件真丝衣衫时,史国公的脸都气成了猪肝色,嘴唇颤抖好一会儿没能说出话来。
“你休要胡说!”史单利突然暴喝,扶住身形摇摇欲坠的父亲,“我看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就是你,我现在请你出去!”
紧接着,抬手作势要赶人。
“既然此案有疑,尸体我们也先带走了。”岑晚也无意再做无谓纠缠,叫人抬了尸体就要走。
史单利忙上前阻拦,可他手还没抬起,就被史国公狠狠捏住了胳膊。一瞬间,史单利疼到表情扭曲,又飞快调整好面部肌肉,“父亲,这人挑拨我府中关系,该打出去才是。”
史国公不言语,也似乎是已经气到说不出话来,只是手上力道不断加重,史单利也痛得忍不住讨饶:“父亲,您这是做什么?”
没一会儿,殷红的鲜血在史国公指间洇开。
史单利的脸上已然没了血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是孩儿的错,昨夜我碰到远儿喝了个酩酊大醉,想到他平日不上进的样子就没忍住训斥了两句,他竟没认出我,上来就打!”
“我,我只想将他推开,是失手啊父亲!”
史国公双眸紧闭,不愿再看史单利一眼,岑晚则与薛寒星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离开了。
在霁朝,父亲斥责孩子,体罚致死也是有的。皇帝重孝道,故而即便史单利失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多半也只是两年牢狱之灾,还是可以用银钱赎刑的那种。
简言之,交点罚款,这事就过去了。
可二人出了别苑,都觉得有些如鲠在喉,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听闻史单利对自己的儿子极为溺爱,没想到会酿成这样的悲剧。”
岑晚脑海中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发现异常,到史单利的承认,这一切都快如闪电,也觉得不大寻常。
第76章 变脸
上了马车, 岑晚在脑海中疯狂搜刮着自己刚刚目之所及的一切,死者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和伤痕累累的身体不断闪回间,他突然抬起头, 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祝文峻吓得一抖, 不悦道:“一惊一乍, 没有点身为朝廷命官的矜持吗?”
岑晚没理会他,扭头对薛寒星道:“这里还暗藏玄机。”
“停车,调头!”薛寒星一声令下,车夫勒马转向,又踏上来时的路。
祝文峻完全看不明白这两人在做什么,一个跟神降似的突然一哆嗦想到了什么,另一个就问都不问清楚偏听偏信、马上付诸实践。
“等等,等等!史国公现在正在悲痛之中,你们已经将人家府上搅成一团乱麻,还要去给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在祝文峻看来, 国公府如何管教孩子不是外人该干涉的,那史志远竟敢对自己的父亲动手, 死不足惜。
现在岑晚将事实捅了出来, 在他看来反而不该,有了史志远这条人命横亘其中,想必现在及未来史国公与史单利这对父子再难寻回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