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江原冷冷道:“为什么不躲?”
我半身不能动弹,愁眉苦脸道:“回公子,小人躲不过,小人不知犯了何错……”
江原道:“你方才不躲我那一击,是因为你受了伤。”
我一点也不慌:“小人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
江原冷笑道:“真的不知道?你瞧这是什么!”
我眼前红影一闪,只见半截羽箭钉入墙壁,却是伤我的那支雕翎箭。
江原道:“这是越凌王专用之箭,怎会到了你的手中?”我还要问怎么到了你手中呢。
我别过头,不语。
“是因为那支箭在你这里戳了一下么?”他手掌在我肩头微一用力,我不由疼得一阵颤抖,却仍不开口。
江原等了片刻,突然扳起我的下巴,qiáng迫我与他对视:“你是谁?和越凌王有何关系?”
我冷冷道:“公子区区一介商人,不觉得管得太宽了么?”
江原眯起眼睛:“你敢这样对我说话。”
我微微勾唇:“便是皇帝来了我也敢这么说话。”
大概意识到自己的微服身份,江原手上松了一些:“你到底是谁?”
我道:“放开我就说。”
突然背上一松,我险些摔倒,急忙稳住身形,却见江原已负手立在一旁,只是脸色难看,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嘲弄,似乎在说放开又何妨,连站都站不稳,还妄图在我面前放肆?
我一笑,继续编:“当今天下,多少人因为试图接近越凌王而被这箭she杀,谁会明知危险还去一次次冒险接近?燕公子猜不到么?”
江原凝神:“硫沙会。”看我一眼,有些怀疑道:“你是硫沙会的人?”
我道:“不是。”看到江原脸色,我忙接着道,“我只是仿效了硫沙会的做法,我虽是蜀人,却在南越长大。因此作为蜀人我痛恨越凌王,却不恨南越。”
江原一怔:“为什么?”
“因为他bī死忠良,害得一家人家破人亡。”
江原道:“樊无炎。”
我心中一涩:“对,樊无炎。蜀川该灭,忠良却不该死。”
江原嗤笑:“我是商人,无心打探你与樊无炎的关系,只是你的思想倒十分独特,竟为私仇不顾xing命。”我没回答,江原又道:“越凌王功夫很好,你怕是未近他身,便被she中了吧?”
我道:“是。”
“你是在何处刺杀越凌王的?”江原不紧不慢地问。
“回公子,就在襄阳城中,他们犒军时,本想趁乱出手,结果早被他手下发觉了,逃走的时候中了箭……”我也不紧不慢地回。
“你一个人犯险,还是尚有同伴?”
“只有我自己。”
“那也不易了”,江原重新将断箭拿回手中把玩,“你见过越凌王,觉得他怎样?”
可恨,他连这点小小线索都不肯放过,我gān脆道:“不知道,隔得太远,没看清楚。”
江原点头,问:“以后还想继续报仇?”
我摇头道:“生死关口经历一次便够了,小人这不是正想会建康投奔亲戚,准备安稳过日子么?”
江原又坐回竹塌,翻翻手里的书信,心不在焉道:“嗯,听说你为家产被兄长赶出来了?你建康的亲戚愿意收留你么?”
我道:“我也不敢保证,只是表哥小时与我十分亲厚,也许会收留我。”
江原眼皮不抬:“那你不如在我这里继续做工,反正也不少你一个吃闲饭的。”
我道:“多谢公子,可是公子终究要回北赵,怎可长久?”
“若是你亲戚不留你,便是跟着我们也无妨。”
我受宠若惊,急忙推辞:“燕公子,小人贪恋故土,不敢离开。”
江原嘲弄地笑:“连蜀川灭了你都不难受,更何况离开南越?”
我道:“蜀川对我而言不过是个模糊的名字罢了,南越却是小人的衣食故乡。更何况在南越治理下,蜀川百姓多数安居乐业,这也很好。”
江原鄙夷地看我:“有你这种人在,怪不得蜀川会灭。”
我道:“若说是我这种人或是南越军队覆灭了蜀川,不如说是蜀川的国主自己葬送了江山。若不是国主失了民心,又怎么会如此轻易被击败而毫无还手之力?
江原哼了一声:“你倒是知道得不少么。”我笑笑未答,江原也就不再说话。
片刻,江原又把手里的信仔细看了一遍才放在回桌上,突然问道:“你伤得怎样?”
我道:“好的差不多了。”
“有空叫凭cháo给你看看,你不是跟他很熟么?”我正要道谢,却见江原突然用凌厉的眼神看我,“我差点忘了,听说你在船上处得不错,代承常常对你赞不绝口。”
我小心道:“武大哥经常向我讨教钓鱼技巧,因此我们十分聊得来。”
江原冷着脸:“聊得太过欢愉,连我的家事都告诉你了?”
我忙解释道:“那是代承一直为少公子担忧,我劝解几句,无意中说起,并非故意谈论公子家事。”
江原对我的话不予理睬,面无表qíng地指了指书案边的一张木椅道:“你坐在那里。”我暗中擦把汗,依言坐下。
江原击了两下掌道,“落烟进来。
落烟走进房里道:“公子有何吩咐?”
江原道:“去叫仲明过来。”
过了一会,荀简走了进来,见过江原后,便开始商量抵达建康以后的行程,好像当我不存在一样。荀简起初有些迟疑,江原gān脆道:“无妨,量他也不敢说。”话虽这样说,他们商议的也不过是住在何处,有什么人来接待之类的事,实在没什么机密可言。
我很无聊地坐在书案边,趁人不注意挑开江原放在桌上的书信,无意间扫了一眼,不由心头一跳。上面是北赵战场的捷报,怪不得江原刚才那么高兴。另外还有三皇子江进在荆襄重新布置兵力的消息,看来我判断失误,江原并未领军荆襄,江进却去而复返了。不知道麟儿那小鬼找到了没有?不对,他是江原的儿子,我gān吗要关心他?
江原仍在jīng力旺盛地与荀简商议,我却有些熬不住了,虽然我极力支撑,最后还是靠在桌边打起了瞌睡。
“这样,先暗中与京中人联络,探探他们口风。”
“好。公子,南越传出消息说越凌王突然身染重病,消息不知真假,只恐怕婚期要拖延。”
“越凌王前几日还违抗圣命在荆襄重创魏军,说不定根本是军务缠身没有回去。”
“哐!”我的额头不知为何碰到了桌面,我立刻清醒过来。虽然睡意正浓,这几句话还是清晰地飘进了我耳中。染病?他们原来是这样对外宣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