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我歉意地向落烟笑了笑,落烟毫不客气地狠狠瞪了我一眼,将弓一摔,单膝跪于江原面前道:“公子,请恕落烟失职之罪!”
江原面色yīn沉,却不忘侧身将荀简让到前面,向落烟温言道:“不怪你。这一战你们辛苦了,吩咐他们收手吧。”
落烟又施一礼才站起来,运起内力向对面道:“公子有命,全部收手回船!”他声音不高,却传得极远,那些少年武士听了便都边打边退,逐渐摆脱官兵退回了商船。有几个少年因为伤重竟然不能自己回船,武佑绪和倚风飞身过去又打散一些官兵才把他们带回来。
惮于那些少年的勇猛,剩余的南越官兵不再试图越过铁索,那边张云水便也命令鸣号收兵。信号已然发出,不久岸上将有大批官兵赶到了,荀简隔着铁索向张云水笑道:“张大人,既然你已搬了救兵,荀某只好自认倒霉。除了盘查这船上货物,你们有何处罚荀某洗耳恭听。”
张云水听到他有恃无恐的话语,一时怒意更盛,高声向荀简道:“贼子不要猖狂,等官府大队人马一到,你们一个也休想逃脱!!”
荀简笑着拱手道:“荀某在此恭候!”说完吩咐倚风等人继续守在舱外,又命懂医术的凭cháo为那些受伤的少年诊脉上药。
江原毫不理会眼前的qíng况,带头返回船舱,走过我身边时不满地看我一眼:“你也进来!”
我只好跟在后面,进舱时不由回头望向官船,只见张云水正在满脸怒气的指挥士兵收拾船上láng藉。其实他应该庆幸才对,若不是我在船上,他连xing命都未必能保住,更不要说报信了。
大概觉察到我的目光,张云水向这边扫视了一下,目光相接的一刻,我看到他夹杂着愤恨与痛惜的眼神,不由心中一涩,握紧了拳头。若我一开始就亮明身份,是否就可以不让南越蒙上这样的羞rǔ?只是,皇兄……我快步走进舱房。
江原与卫文早已坐在椅中品茶了,我默默走到一角站着,努力让自己去听他们谈话,却还是挥不去心头的yīn霾。
“公子难道不觉得那些孩子还算争气么?”
“嗯,差qiáng人意。”卫文与江原声音终于钻进耳中,我qiáng迫自己注视着他们。看着看着,我却忍不住想笑,这真是一种讽刺,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比起面对那些“自己人”,我在这些敌人跟前反而觉得更踏实一些。
相较于江原的平淡反应,卫文似乎很满意,拈须笑道:“公子也不必过于苛求了,毕竟他们年纪尚幼。老夫看来,今日他们的表现不失于一个‘勇’字,今后再多加磨练,何愁不成大器?”看到江原面色渐缓,便问道:“那都尉已去搬救兵了,公子意下如何?”
江原道:“我无意在南越现身,还是打算请先生与仲明出面与官府jiāo涉。”
卫文颔首道:“如此也好,为了安全起见,公子入城以后便不要过多露面了,消息由我二人传递给公子。”
江原笑道:“无妨,我可以扮成你们的副手。”
卫文忙道:“不可,公子这样出众的气质怎可屈居人下?如此反而容易引人注目。”又想了想道,“非去不可的话,一定要易容才行。”
我不由嗤笑了一声,以前只听武佑绪说卫文才学谋略出众,没想到这老头拍马屁的功夫也是一流,怪不得如此受重用。
江原立刻听见,好像刚刚发现我似的,招手要我过去。等我走到他面前,江原冷笑道:“凌悦,你做得很好嘛,故意撞偏落烟的弓箭,为南越人赢得报信的机会,忠勇可嘉啊!”
我极力做出无辜的表qíng:“燕公子错怪我了,小人实在是没站稳,并没想到搅了公子的事。”
江原笑道:“你怕什么,我还要赏你呢。我正怕倚风他们把那些官兵全杀了,要不是你及时阻止,可就没人替我报告南越官府了。”
我道:“小人不敢当。”怎么看江原的笑都像是不怀好意,我岂不知这么做是被他利用?只是就算我不阻止,他照样有办法让官府知道,而我却不能眼看那些官兵不断惨死在眼前。
江原笑着向武佑绪道:“代承让落烟把凌悦的东西拿来。”
不久落烟拿了一叠纸进来,我知道那是我签好的契约,江原拿过笔在上面一挥,塞给落烟:“好了,拿去给他看。”
我接过来,发现江原用重墨抹去了一行字,警觉道:“这是什么意思?”
江原笑道:“自然是奖励你。原来你受雇期限是从上船开始到下船为止,只要一到建康便要将你解雇,我现在许你不遵守这契约,待到我想解雇你为止。”
我“啪”地一声将契约拍在桌上,冷冷道:“那你也该先问问我愿不愿意!”就知道他笑起来没好事,如此霸道算哪门子奖励?
江原面不改色,语气平静道:“凌悦,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船上的人,只要你的契约还在,就得听我决定。”说罢向卫文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倚风他们几个留一半在船上,另一半还是化作小厮,我和代承扮成副手跟着你们,至于他么——”江原看我一眼,“将他扮成随从跟着,代承负责看好他。”
我不由大声抗议:“不行!我绝不跟着你们!”真是越来越离谱了,我怎么能这样出现在南越官员面前?
江原冷笑道:“不行?你刺杀越凌王是灭门之罪,外面就是南越官兵,以为自己还能离开么?”
我冷冷侧目:“你竟然威胁我?”
江原哼道:“你若要自己找死,我也不会反对。”
我气急,跳起来就大步往外走。
走两步,撞到一个人身上,武佑绪死命拉住我:“子悦你糊涂什么!公子一片好心,你怎么偏偏不领qíng?”
我跟他拉扯:“什么好心?去他的好心!想我上船之前虽然落拓潦倒,却也是自由之身,哪知不过是为了搭载一船之便,落到如今处处受制。与其这样,还不如痛快一点!”
武佑绪岿然不动:“你真的去刺杀越凌王了?”
我拼命挣脱中不忘瞪他:“你以为我是说着玩?”
武佑绪又向江原道:“公子息怒,子悦本就是客,为了搭船才受雇于我们,确实不应将他当做下人,更何况他还与越凌王有仇,还请公子手下留qíng!”我一时忘了动作,恶狠狠地看向武佑绪,这是什么因果关系?
江原冷冷背过身:“代承,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也知道此行的危险。当初仲明要留下外人已是不妥,只是因为要找麟儿我才没有阻止。若是我们此刻没有向南越官府bào露行踪,或者还可放他离开,可是此刻qíng势不同了。要么杀了他,要么将他变成我们的人,你觉得我的做法过分么?”
“公子——”武佑绪还待再言,这次是我拉住了他。
闹够了,我整整衣衫,向江原道:“燕公子,我并非喜欢拿自己xing命开玩笑。若是燕公子认为一定要用bī迫的手段才能使我跟随,也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可以答应跟随你们,只是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