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这边倚风四人为首的少年武士已摩拳擦掌,个个跃跃yù试,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那边的南越官船却毫无察觉,站在船头的一个小兵还挥舞着令旗示意不许再前进。江原对此根本视若无睹,反而吩咐加快速度向那官船靠近。
不久两船距离渐近,那艘官船很大,船上悬挂着赤色的锦旗,一个巨大的绣金“越”字正随风飘扬,我见了油然生出一股亲切之感。
江原不知何时走到我身后。
我随口问道:“燕公子宁可与官府动武也不接受盘查,是觉得有失身份还是藏了不可见人之物?”
江原反问:“你说呢?”
我道:“那船上至少有一百名jīng壮士兵,而燕公子只有二十几个年轻护卫,便算他们个个武功不凡,也断难轻易取胜吧。”
江原有些意外的看我一眼:“你怎么知道他们有多少人?”
我指那官船的吃水线道:“只看那里便不难判断了。这还是保守估计,巡查用的官船底部没有货舱,加上随行辎重在内,若是船上不到一百五十人人绝不会吃水到那里。”
江原哼了一声,似乎受了一点触动,重新打量那艘正向这边驶来的官船,忽然在我耳边低声问道:“怕了么?”
我转身看他一眼:“为何要怕?”
江原低低一笑:“你猜我若是告诉他们,你就是刺杀越凌王的凶手,会怎样?”
我一愣,马上向他弯眉一笑:“你不会。”
“哦?”江原眉毛向上挑,“理由?”
我笑笑:“第一,得知我曾试图刺杀越凌王,燕公子十分高兴;第二,燕公子已经打算与南越官府冲突,说明没准备用我邀功;第三,燕公子就算要将我jiāo出去也会找个更好的时机。我说的对么?”
江原笑得没有温度:“凌悦,我越来越对你感兴趣了。”
我不失礼节地拱手:“多谢燕公子赏识。”
江原还想说话,荀简过来道:“公子,那船的主事者出来了,似乎是个都尉。”
江原注意力又转回官船,低声向荀简吩咐道:“你来做船主与他们jiāo涉,只要两船靠近就可以出手。”荀简低声答应,又转身向倚风他们吩咐。
大概见警告无效,南越官船上放下几艘小船正快速划向这边,看来是要bī迫商船停下。
这时我已能看清船上众人,其中一人身穿蟒青官服,长得一脸正气,确实是个五品都尉,只是看起来十分面生,他身边立着的几个副官也从未见过。我原本躲在众人身后,既然发现来人一个也不认识,便毫不避讳地站到了前面。
虽然江面宽阔,但眼看那些小船渐渐bī近,商船在包围之下不得不减慢速度。
只听那边船上有人大声问是何地商船、船载几人、所载何物等等问题,倚风便在荀简的授意下一一高声回答。听清以后,那边又要商船停下接受盘查,倚风便道这是北赵商船,无需再次盘查。
两边你问我答,颇有点僵持不下,直到官船与商船平行,那都尉向这边道:“本官奉命检查过往船只,任何人不得例外,哪位是管事的?”
荀简轻摇折扇从容立于船头,笑道:“在下姓荀,是这船的主人。敢问这位大人高姓大名?”
都尉身旁早有人代为回答:“此乃西营新任正五品都尉张云水张大人!”
荀简微微拱手道:“原来是张大人。我们时常在江上行走,对各处码头也算熟悉,却从未遇到过今日之事。此船所载货物事关重大,不能随意接受盘查,还望大人海涵。”
张云水严厉道:“这是上命,本官只有依令行事,荀老板不要与官府为难”
荀简笑道:“命令都是人下的,也讲究因人而异,张大人又何妨通融一下?上岸之后荀某一定携重金亲自登门拜谢。”
张云水怒道:“你竟敢公然贿赂本官!当本官是那贪财慕富之徒么?给我搜!”说罢手一挥,周围小船上的几十名士兵开始将事先准备好的铁钩勾于商船上,将铁链另一端的铁钩牢牢固定在官船之上,官船上的士兵开始在铁链上铺设木板。
荀简也不下令阻拦,只淡淡一笑道:“看来张大人固执得很,说什么也不肯给荀某方便了。”
张云水郑重道:“荀老板只要配合盘查,本官绝不会为难你。”
荀简突然收起折扇冷冷道:“我们若不肯呢?”
张云水没料到这笑若chūn风的男子突然变脸,怔了一下,随即向不远处一指:“荀老板可知不久前我们已在此就地处决了一批执意抗命之人?违抗官府盘查者不管来历如何,轻则刑狱,重则杀——”
张云水还未说完,他身边一名小兵突然“啊”的一声惨叫,再看时那小兵喉头cha了一枚jīng钢小箭,倒在刚刚勾连的铁索之下。落烟站在铁索的另一端,正若无其事地将手中的弓箭放下。
面对这狠辣少年,张云水眼底生出一抹寒意,厉声向身边士兵道:“愣着做什么!放箭!”
几十名弓箭手立时在船舷排开,羽箭纷纷向这边she来。凭cháo与其他少年挥舞长剑将羽箭打落,接着倚风扬尘与另外几人纵身起跃,顺着铁索上了官船。
张云水身边的官兵皆是会武之人,当下不甘示弱迎上前去,双方很快缠斗在一起。虽然他们人多势众,奈何倚风等少年都是初生牛犊,个个以一当十,居然与上百名官兵拼了个势均力敌,不久船上血流成河,不少官兵伏尸船上或落于水中,那些少年武士也多数受了伤。
在几人的护卫下,没有一个官兵可以通过铁索上船,江原与荀简他们专注地看着官船上的打斗,看到那些少年受伤并不以为意。我虽知道这是磨练那些少年的必经之路,还是不由暗骂他们冷血,更为那些被江原拿来练兵的南越官兵感到痛惜。
我又将目光转向那五品都尉张云水,只见他正持单刀与一名少年jiāo手。我看出他武功不算高超,全凭经验才不致落败,那少年武士的招数却是jīng妙许多,不由暗自摇头。
大概因为从未遇到如此嚣张的商户,张云水愤怒的表qíng中混合着一丝震惊。
又战了几个回合,张云水眼中闪过一丝焦躁,突然单刀虚晃,左手向那少年双目抓去。少年毕竟少了临敌经验,没看出他是虚招,伸剑一挡,身侧露出了空档,张云水趁机挥刀直刺,等到少年回身变招,已然被单刀刺中了肩膀,少年长剑脱手败下阵来。张云水趁乱退到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枚钻天箭。
那是南越惯用的示警焰火,我微微一笑,暗想张云水还不算太笨,无意中却见落烟搭弓对准了张云水。我心中一惊,向那铁索一端快走几步,借着船身摇晃之势,身子一歪,撞到了落烟肩头。
因为这一撞,she出的箭偏了几分,擦着张云水耳侧钉入后面的舱壁上。只在一瞬之间,一道红色火焰升空而去,在空中爆响后带着残留的火花落入江水,与江中溅落的丝丝血色相映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