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所以你就来到我这里,想要跟随我?”缕衣问。
白羽清艰难的点了点头,抬起头来,深深的望着缕衣。缕衣知道白羽清的意思,想了想,忽然得了个绝妙的主意,便道:“也……不是不可以”。
白羽清一喜,却又听缕衣续道:“不过,我身边不留没用的人,你想要留下,就得为我办一件事情。”
“什么事,你说。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拼尽全力为你拿到!”
白羽清发誓一般的说。
缕衣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眼波一转,便似风摇莲动的楚楚风致,月华倒映在他的眼里,妩媚动人,看的白羽清又是一阵失魂落魄。
“想要留下,就把飞羽令主的位置夺回来!”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了,转眼间,夏残,秋至。
天气依然炎热不堪,池子里的芙蓉也仍旧盛放,流水潺潺,浅浪横波,红莲如同一簇一簇的火焰,浮在黑色的水面上燃烧。
今日旬假,缕衣和一苇都休息,一大清早,一苇便过来找缕衣商量事情。
后园玉亭,一局残棋未竟。
“你当真决定要留下白羽清?这个人身怀异能,放在身边,又让他参与一些机要的事情,恐怕不太妥当吧……”
牟一苇执白子,皱眉思索了片刻,边说边缓缓地在黑白交接处落了一着。
缕衣微微一笑,亦在边上跟一子。
“真要能把飞羽令收归门下,对我们的帮助可太大了,一苇,我受不了这样的诱惑。而且”缕衣顿了顿,“白羽清其人,倒也还值得信任”。
缕衣垂眸幽思,晶莹剔透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拨弄着盘中棋子,轻声絮语:“铁血卫我苦心经营多时,我本是想将它建成一支能完全听从我指挥的精锐部队,然而他们中间有不少人身手都很好,一些刺探情报和暗杀的任务便也交给了铁血卫。只是这样一来,铁血卫的任务就比较驳杂,内部混乱,管理起来太不方便。我一直想从铁血卫中间抽调一些人组建一支专门探听情报和执行刺杀的队伍,和铁血卫分开,这样分工就明晰了。另外,我们北边的生意也越做越大,有些不好打发的事情,也得借助这样的情报组织。白羽清若能重新接手飞羽令来投靠我们,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一来他本身做这些事情多年,又一直管理着飞羽令,由他来接管这洋的组织最合适不过;二来飞羽令经营许久,眼线早已遍布五国,不需要我们再费尽心力安插人手了,我们只要安排一些忠心的铁血卫盯住白羽清就行了,省时省力,何乐不为?”
“既然你主意已定,那就依你的意思吧。不过,你真有把握白羽清能夺回飞羽令的令主吗,万一失败,留着他可就是个天大的祸害了,现在飞羽令的令主必定要找我们的麻烦。”
“他要钱财,我给他钱财,他要人力,我给他人力,要是这样白羽清还夺不回这个令主,那我不如直接把他绑给现任的令主算了!”
缕衣冷冷一笑,出手间,黑子直逼而下,吞白子数枚。
牟一苇连忙肃容凝神,白子反抄,片刻间灭黑子,风卷残云,停手叹道:“缕衣,弈棋一道,开盘时最忌贪念,中盘时忌好勇斗狠,你这个样子,怕是会输啊!”
“你指什么?”缕衣抬起头看着牟一苇,冰冷的眼神,却无端流露出一股媚意,让牟一苇瞧着瞧着便脸红了。
从荆关回来之后,缕衣似乎变了很多,像是成熟了,坚韧了,可是又比以前更加冰冷了。但变的最多的还是,他的眉梢眼角,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流露出一种妩媚的春意来,即使是带着面具,也能将注视他的人魂魄勾飞了。
牟一苇知道那是什么缘故,恨到极处,心也疼到极处,只是无可奈何,只有加紧帮助缕衣去实现某种隐秘的愿望,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助他早日摆脱种种痛苦吧。
“别忘了,飞羽令本来是听命轩辕宸的。”低低喟叹一声,牟一苇提醒缕衣道。
“轩辕宸?”缕衣冷哼一声,“他欺我太甚,向他讨点红利,还不应该么?”
话音未落,忽闻“啪”地一声,缕衣重重地在棋盘中心落下了一子,一刹,白死,黑活。
缕衣浅浅一笑,看向牟一苇:“你说我会输,不过现在,输得人可是你呢!”
牟一苇的神色却有几分怪异,推开棋盘盯着缕衣。
“我记得,你原来并不擅这黑白之术,是……他教你的么?”
牟一苇虽未明说,但他们两人都知道“他”指得是谁。
从南边回来,周鼎华如缕衣所愿,将缕衣调至兵部,成为外臣,却不太避讳外人言语了,几乎日日都要召缕衣进宫去,有时深夜方归,看在有心人眼里,心中自然有数。牟一苇是极关心缕衣的,这些事情他岂能不知。
缕衣垂下眸来,容色苍白,惨淡的笑着,眸中似有波光闪动,却被浓密的睫羽遮住了,是温柔还是怨毒,分不清楚。
“一苇,你的棋艺不知比我高明多少,可是你输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太痴了,在最后一刻,总是放不开得失之心呢……”
缕衣言辞有些闪烁,显然是想避开刚才的话题,可是牟一苇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突然伸出手来握住缕衣的手,望定了他:“告诉我,是他教你的么?”
缕衣仰起头看了看牟一苇,看到那种凄楚有深沉的目光时,终于叹了口气,推开牟一苇的手,点了点头。
昨日周鼎华揽他在怀,执着他的手一步一步教他摆子的情形犹在眼前回荡,缕衣无法否认事实。
可是看见牟一苇旋即黯然的脸色,缕衣心里,罕见的有几分愧疚。眼前这个人,真的是太痴了……
“大人,皇上召见!”
牟聪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一如既往的带来周鼎华召见的消息。
缕衣闻言蹙了蹙眉,进宫虽是常事,但这么早还是头一回。叹了口气,缕衣不再理会牟一苇极端难看的脸色,理了理衣裳,拂袖而起。起身时袖子不经意扫过棋盘,黑子白子落了一地,无人拾得。
今天的阳光很好,常年都显得阴暗的上书房被暖暖的阳光抚慰的明亮一片,周鼎华望着缕衣的眼光也是温热的,笑吟吟,仿佛也被这阳光捂暖了。
缕衣进了上书房,要拜,被周鼎华抢上几步,拦住了。顺便就在颊上使劲亲了一口,笑道:“说了多少次了,没人的时候就不用拜了。”
缕衣默默起来,被周鼎华顺势搂在怀里。天热,也不是正式的场合,缕衣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绸衫,周鼎华的热度和他自己的体温混在一处,益发的燥热了起来。
看到周鼎华眼里逐渐蒸腾的热意,缕衣下意识的避开头,转移了话题:“皇上一早就宣微臣,必定是有要紧事情吧?”
周鼎华知道缕衣在情事上,脸皮其实极薄。刚从荆关回来哪会儿,见了他都是躲躲闪闪的,枕席之间,那青涩羞怯的身体被他一点一点打开,欲拒还迎的姿态,总让自制力极强的周鼎华彻底失控……
周鼎华不想逼缕衣,使劲甩甩头,尽量避免去回味缕衣销魂蚀骨的滋味,抱起缕衣坐到御座上,边用手指玩着缕衣鬓边的一缕散发边学戏子的腔调调笑道:“爱妃……你看这天气甚好,陪朕去宫外游玩一番可好?”(请用昆腔体验~汗~某然被自己呕的上吐下泻中……)
缕衣听到一向严肃的周鼎华居然学得出这么滑稽的语调,忍不住笑了起来,须臾,殿外秋光韶韶,殿里春暖花开,看的周鼎华舍不得移开眼睛。
仿佛看得穿缕衣的心思,周鼎华痴痴凝视着缕衣的笑颜,低低呢喃:“若是能常常见你这般笑,叫我做什么都情愿呢……”
轻的几乎听不见的语声,如烟,如絮,幽幽回荡在寂静的上书房里,在缕衣耳边徘徊不去,绕指柔,入骨绵……
缕衣仰起头来,身躯轻轻的抖着,最黑的眼睛里是最苍白的笑。幽若兰草的气息无意拂过周鼎华的肌肤,引得周鼎华微微颤栗,怀里那惹事精犹不自知,只是低低柔柔的絮语:“是去看林太师?”
回答缕衣的,是周鼎华一记霸道的深吻。
窗外,枝头的蝉鸣响亮的吵着,扰得宫娥不能安生,拿了树枝去赶。日渐高,上书房的雕花窗下,花影重重,掩映着交缠的人影,映在窗纱上,拖出一道扭曲的痕迹,剧烈地晃动着。
风摇,影移,花颤。
书房的御案上,缕衣被周鼎华压着,湿漉漉地吻着,舌头都交缠在一起,舔着,咬着,喘不过气。发丝散开了,凌乱的纠结在一起,空旷的宫殿里,充斥着断断续续的呼吸,甜蜜的战栗,和想压抑而压抑不住的疯狂……
第 76 章
九月初七,皇上驾临太师林意诚府邸探望,金缕衣随行。
林意诚已经病的昏昏沉沉,神智不清,林后一直侍奉在侧,漂亮的眼睛不知是哭的还是熬夜熬的,遍布血丝。周鼎华体贴皇后,破例让林后留在林府照顾老父,林后感激涕零。
临走,缕衣悄悄对林后言道:“我对不住瑾儿,太师临走,请代我道声歉吧!”
林后平静的看他,淡淡应了,不嗔不怨,无悲无喜。
走出林府时已近黄昏,缕衣仰天叹了口气,林家的人果然还是恨他啊!
又过了片刻,周鼎华也起驾出来,林后跪在门口送,周鼎华有些不耐,挥手让她自回去了。
见缕衣立在石阶上愣神,周鼎华忽然心情大好,走过来抓起他的手,笑道:“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也好,带你去个地方。”
周鼎华嫌车驾碍事,让侍从引了车驾先行回宫,自己换了良驹,也不多带人,只带了几个忠心的暗卫就轻装简从的出了城。
周鼎华和金缕衣一前一后纵马狂驰,沿着洛水一路北行,出了奉玄门不远,便被霄山拦住了去路。
周鼎华一提缰绳策马上了山,缕衣紧紧跟着,及至山顶,周鼎华和缕衣在前方断崖前勒停了马,放眼一望,景色尽收眼底,缕衣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薄暮暝暝,烟霞雾霭环绕着霄山翠峰,远望时,远山俏立,有如美人轻舞,纱裙翩然。
落日熔金,天边一片胭脂色,浓艳的红,照的缕衣面上也是一末清艳的绯色,周鼎华痴看着,不由又有些心恍神移。
手一伸,周鼎华不容缕衣抗拒,直接将缕衣抱到了自己怀里,在他耳边轻声道:“还记得永陵的暮色吗,跟这里像不像?”
缕衣一怔,细看时,真有几分神似。就听见周鼎华继续说道:“那时侯回了宫,就一直念着你。不过那会儿京里险恶,也不敢就轻易把你带到身边,想你的时候,就到这里来看一看,这么多年下来,都成了习惯。”
秋节将至,焜黄叶衰,夏季里开遍山谷的野花无人照管,已经有些凋零了。风过时,花落如雨,紫紫红红的,铺满了山道。山气渺渺,红日夕沉,四野里泛上一层薄雾,暗香悄然浮动,扑面而来时,缕衣也不禁熏熏然了。
周鼎华附在缕衣耳边低语:“其实,让我念念不忘的,岂不还是永陵之中那惊鸿一瞥!”
缕衣不知想起了什么,全身微微颤了一颤,周鼎华扳过了他的脸道:“我的心意,你明白么?”
缕衣微启了唇齿,似是吐出了一个是字。
周鼎华闻言一笑,紧紧抱住了他道:“那,你对我,可曾有过一分真心?”
缕衣抬眼望着周鼎华,四目相对,周鼎华幽黑的眸子深邃如海,仿佛要把他的魂魄都吸进去。缕衣张了张嘴 ,欲言时,却被周鼎华用手指轻轻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