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
一个深情的吻落在缕衣唇上,温柔而绵长。
交融的呼吸间,隐约可以听见周鼎华模糊的低语:“缕衣……我爱你,很爱,很爱……”
(吐血之极的调情……= =……)
落日金辉,血色黄昏,山间忘情之人被残阳凝成一双紧紧相拥的背影,在山崖上拖曳出一道深深的影,那一幕烟华,恍然如梦。
分开之时,夕阳已落,天边只余一抹暗淡的斜辉,仿佛是血液凝结的颜色。
周鼎华把缕衣揽在怀里,扬鞭遥指远处华灯初上的京师,豪气干云。
“缕衣,你看这大好江山,我要把她变成前所未有的辉煌盛世,然后与你,一同分享!”
马上的男人矜然俯视着脚下的山峦城郭,眉宇顾盼之间,犀利如剑,倨傲似火,宛如踏空而下的神祗之子。
缕衣却垂下眸,似是出了神般想着心事,然后,微微一笑。
周鼎华,你真能容我权倾天下,共掌乾坤吗!
玉兔东升,这一夜,很深,很长。
御极宫。
烛影摇红,隔着云母屏风,隐约传来宫人在殿廊里敲竹梆的声响,更深漏断。
宫人都被远远遣开了,黄绫罗帐低垂着,烛光朦胧,掩映着赤裸着缠在一起的身躯。撩人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一阵一阵从华美的帐子里透出来,听得人脸红心跳。
宫外回廊,深院寂寂,浓重的夜色里,一灯如豆,停在了后殿敞开的窗前。
窗前映出了太子周旻模糊的容颜,无意听到殿中透出的春意,周旻并没有露出少年误窥长辈情事的尴尬与羞涩,反而是惨白了一张脸,欲哭无泪的模样。
眼光一瞥之间,罗帐被风掀开一角,锦衾滑落,帐中一览无余。
波光颤抖的乌瀑掩映著一具雪白的身体,细长有力的手臂高举起来,胡乱扯着帘幔,却被另一个同样不著寸缕的男人紧抱住,激烈的动作中,扯住帘幔的手越抓越紧,抬起腿缠住对方的腰,两人纠缚在呻吟声中。
被压在下面的人长发忽然一阵抖动,仰颈吟泣,露出了汗水纵横的侧面,竟是一张美绝尘寰的脸,盈盈然透出一股媚意。
那分明是个陌生的男子,却漂亮的近乎妖异。不知为何,周旻总觉得他是认识那个人的。
“唔……缕儿,你……好紧……”(某然被小太子PIA飞~:你就不能让俺爹说两句新鲜的~瞧这春宫看的~多没意思……然然:摇头状,现在的小孩啊……)
在激情里喘息的,分明是周旻的父皇。
闻言,下面那个人死死咬住了嘴唇,面上却是勾魂的一笑,极艳丽,也极残酷,像是玫瑰的刺,妖妖娆娆地刺进了周旻心里。
刹那,周旻宛若身陷雷击。
眼光无意扫过衣物横陈的地面,两个人撕扯下来的衣物之间,露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周旻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个人……在父皇身下辗转呻吟的那个人,是金缕衣啊!
哀戚的神色浮上了周旻的面庞,再也忍不下去了,周旻扔下了灯笼,一脚跺个粉碎,捂着脸狂奔出去。
他身后,依然有模糊的呓语顺着风斜斜飘出:“鼎华……我不……别……啊——”
仿佛被撕裂般的尖叫声在深宫里回荡,黄罗帐渐渐低垂,雪色流苏覆在地上,如同盛放的芍药。铜台上的宝烛流尽了最后一滴红泪,烛火摇曳的旖旎中,夜也迷离。
不知道这一觉睡了多久,只知道有缕衣在身边,连梦里亦是甜的。
周鼎华醒过来的时候天色才微明,半梦半醒的时候伸手去摸枕畔的人,却扑了个空。身旁余温犹在,缕衣却不见了。
周鼎华猛地惊醒了,睁开眼睛四处寻找,看到缕衣就坐在床边的时候,才安下了心。
缕衣只裹了一件单衣,发也没束,随意的披在身后,只是那么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看他。
“怎么了?天还早,不急着走,再陪我一会儿吧。”周鼎华笑着执起缕衣的手,一使劲,缕衣吃不住力,一下栽倒在他怀里,周鼎华就势吻了上去。
缕衣那层薄薄的衣衫很快又被扯开了,白玉似的肌肤暴露在周鼎华掌下,撩拨着他的情欲。玉人回眸,衣衫半掩之时,风情最浓。
周鼎华情难自禁,一个翻身,又把缕衣压下,随即攻城掠地。
情浓时,周鼎华痴迷地看着缕衣,抚摸着他凌乱的头发,用坚毅的语调缓缓地诉道,“缕儿,我喜欢你,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为你取来。一生、只爱你一个人。”
“傻瓜!”缕衣在周鼎华的喉头上咬了一口,轻轻的,用牙齿在他的肌肉上磨着,“这话是你说的,不能反悔啊……”
“决不反悔!”
周鼎华低笑一声,猛地一挺身,彻底贯穿了缕衣,让自己和他深深的,深深的,结合在一起。
“啊————”
缕衣尖叫了一声,旋即却低笑起来,眉宇间流露着隐约的狠戾,带着冷酷的意味,然莞尔时,最是魅人心弦。
周鼎华一定不知道,刚才坐在他身边,见他对自己毫无防备的模样,真的很想,杀了他!
是啊,每一次云雨过后,都恨不得食了他的肉,剥了他的皮才能一血自己的耻辱,可是又为什么,会贪恋他的身体他的温暖,始终下不去手。
缕衣有些害怕了,这一步棋,他真的走对了吗?
天已亮,晨光熹微,缕衣在周鼎华眷恋的目光里走出了御极宫。出宫城的时候,迎面撞见行色匆匆的江琰,似乎是有什么急事,内阁首辅步履急促,面色沉重,忽在道边见了春意未褪的缕衣,眉目厉光乍现,冷哼一声,低骂了一句“佞幸”,错身而过。
“佞幸?”缕衣望着江琰远去的背影,笑的妩媚之极,却遮盖不住眼里凌厉的杀气。
回了府,沐浴过后,缕衣闲坐在后园亭子里喝茶,日头明晃晃的,耀得人睁不开眼睛,缕衣却也不怕热,悠闲的啜着凉茶,似乎在等着什么。
花丛一分,一道白影蓦然出现,瞬间就到了缕衣面前。抛去肃杀的青铜面具,单膝一跪,仰起头迷恋的看着缕衣,却是白羽清。
缕衣放下茶盏,微微一笑,伸手去扶白羽清:“令主千金之躯,缕衣可受不起。”
白羽清却顺势抓住了缕衣伸出来的手,定定的凝视着他道:“当年为防亲信背叛,我已有安排。离开飞羽令时我就做好了部署,此番回去并未掀起多少风波,天枢等叛徒已悉数除去,以令规严惩。飞羽令重回我手,白羽清愿率飞羽令投效,我……”白羽清说到这忽然有些紧张,握着缕衣的手猛地一紧,“我,可以留下了吗?”
白羽清的手劲奇大,捏的缕衣手骨疼痛,不禁皱了下眉。白羽清立即察觉到了,慌忙松了松手,手指张了又拢,不敢握又舍不得完全放开,只顾望着缕衣,面部刚硬的线条在瞬间柔和了,笨拙地、甚至是有点害羞地看着朝思暮想苦恋成狂的人,眼中说不出的痴迷。
“我答应你的话自然算数,”缕衣虽然非常厌憎白羽清灼热的目光,却也没多做计较,反而是浅浅笑了起来,“我这铁血卫里也还有些身手过得去的手下,用着也算得力,不妨给你拨过去,也尽量帮衬着你。”
白羽清略略一僵,知道这是缕衣不放心他,安插了心腹监视,却也无法,苦笑了一下。缕衣肯留他在身边已是万幸,他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那好,”缕衣扬眉一笑,神采焕然,“从此飞羽令就归属于我,白羽清,欢迎你成为我的新属下!”
白羽清垂下头,虔诚的吻了吻缕衣的鞋尖,以此宣誓他的忠诚。
缕衣看着白羽清,突然问他:“白羽清,你是不是喜欢我?”
跟周鼎华有过肌肤之亲后,缕衣对于别人眼中的爱慕光芒也多少能够分辨了,虽然他对那些炽热的感情十分不屑,却发觉那些为他痴迷的人也可以成为一颗颗绝佳的棋子,也就耐下性子来周旋。
缕衣问的太突兀,白语清一时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仰起头来看着缕衣闪烁着幽暗光芒的眼睛,喉头紧了一紧,心猛地狂跳起来。
汹涌的感情就像决了堤的江水滚滚奔出,白羽清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缕衣这么问,是不是……是不是……
拢着的手再度握紧了,滚烫的唇一点一点靠近,白羽清想要去亲吻他的神。
缕衣使劲抽出手来,一把把白羽清推倒在地,剑眉倒竖,面上一层薄薄的绯红,却是愠色:“白羽清,你太放肆了!”
白羽清怔了怔,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快沸腾的心思转眼冷却下来。想一想,却是苦笑不止。
缕衣拂袖离开,边走边道:“白羽清,念在旧识,以前你两次轻薄,我都不跟你计较了。你现在给我记牢了:我是主,你是仆,你的命是我的!你若真的喜欢我,就规规矩矩为我效命,我自然不会亏待你。倘若再如今日这般妄为,当心我取你性命!……”
缕衣渐渐走远,后面的话已经逐渐听不清楚了,白羽清没有起身,依旧跪在地上,惨淡的笑着。
缕衣,这条命在被你救起的时候,就已经属于你了。我并不敢亵渎你的,因为在我心里,你就是神啊!只要你开心,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包括死亡……你不知道吗,我的缕衣!
太子周旻一脚踹开林府的大门,却只看见满目萧瑟的白。
四周死一样的静,晨风卷起了满地落叶,沙沙的坠落,诉说着又一轮生命的委顿。
一叶落,而后秋浓。
林后一身重孝,楚楚身姿孤独的立在瑟瑟风中,白色的礼服随着风翻飞,如同一羽断翼的蝶,在秋风中放弃了挣扎,凄凉的随风逝去。
丧钟敲响,昔日煊赫一时的林府主人在寂寥的秋天里离开了人世,三朝元老的繁华盛景,也终究黯然落下了帷幕。
“母后……”
周旻本来是想请母亲回宫的,母亲回去了,父皇也许……就不好日日和那个人相会了。可是,眼前这个情景,那些话他怎么再说的出口?
林后缓缓抬头,周旻看到母亲的脸上泪痕宛然,心里一疼,上前几步扶住了母亲摇摇欲坠的身躯。谁料林后陡然一把抱住了儿子,没有哭,声音却凄恻无比。
“旻儿……为娘只有你了!”
周旻默然,轻轻伸手,环住了母亲瘦弱的肩膀。十来岁的孩子,已经长的和母亲差不多高了,逐渐发育起来的臂膀,让他的母亲抓住了一丝依靠。
“旻儿,答应为娘,”林后搂着儿子轻轻的叹,“不要在任何事情上违逆你父皇,娘要你平平安安的……等到登基那一天!”
周旻听到这里,苦笑了一下,已经从心底认命了。外公去世,母亲没有了支撑,已经不愿意再插手任何与父皇有关的事。……那个人是父皇的,而他,就算喜欢,恐怕也是抢不过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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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塞的战火似乎已经烧灼了神京黄昏的空气,承天殿灯火通明,将这座古老宫殿的每一个角落照的通透,四处都弥漫着紧张不安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