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戏国舅[出书版]》完结
陈查不言语走到后头,随手又挑了一个布袋,这次露出来的是发了霉的干菜,酸臭的味道扑鼻而来。陈查冷笑,检查了几个布袋,连肉干带麦子都是陈年的,还不如马料看上去好吃。
督粮官刘风下了高头大马,把缰绳扔给亲随,握着马鞭腆着肚子走过来,打量着陈查,满脸骄横说:「陈大将军,可是不够数目?咱可是餐风露宿赶着夜路来的。」
陈查看他肥头大耳满脸油光,不知道从军粮中得了多少好处。他素来城府深,心里起了杀机脸上却不露出来,满面和蔼说:「辛苦刘大人,辛苦各位兄弟,这就随我去向元帅覆命吧,众位兄弟也好早点歇息。」
「慢着!」刘风说:「皇上派的监军大人也随辎重前来,赶紧让元帅出来迎接!」
监军?陈查心中一凛,心说,冲刘风这嘴脸来的这个监军就不是什么好鸟!难道是……
他嘴里答应着,示意校尉去禀告韩重,迎着粮草队伍后的马车走过去,说:「哦?是哪位大人到了,末将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车帘一掀,下来一个身着一品服色的老者,鹰勾鼻子、一双虎眼,花白的三绺长髯看上去慈眉善目气度雍容,竟然是雍仁帝的丈人、当朝宰相高桐。陈查心里暗骂了一句:他娘的,这个老狐狸怎么来了?
女儿是雍仁帝最宠爱的淑贵妃,高桐稳坐了当朝首揆,门生满天下。两个儿子,一个高龙执掌宫中禁卫,一个高虎正是边关之战的粮草都督。军前粮草调拨都是高虎一手操办。几年前织造府一案,韩重一连杀了高桐几个门生、弟子,早已和他暗中结怨,拿边关战事当作儿戏。
高桐拈着胡须下了马车,前呼后拥之下进了韩重帅帐。韩重已经得了禀告,离座出迎。寒暄客套了几句,高桐见韩重瘦黑了不少,神色操劳疲惫,言语又谦恭,不由得心内得意。
督粮官刘风待他二人落座,上前跪拜交旨,口称元帅。韩重冷眼一看,蓦地大喝一声:「来人!」
第三章
「在!」几个贴身校尉应声而出。
韩重神色严峻,目光寒澈沉声说:「把督粮官给我拿下!」刘风和高桐出乎意料,一时愣住,早有校尉上前按倒刘风,拢双肩扭二臂,双手反剪五花大绑了起来。
刘风拼力挣扎,忿忿不平地说:「敢问元帅为何拿我?」
韩重冷声说:「行军打仗粮草为先,你身为督粮官误了交粮的日期,本帅按令重罚。来人!拖出帐去重打五十军棍再来回话!」
「得令!」校尉高声应着把刘风拖出帐去。
不出片刻就听外头校尉唱数,棍子闷响,刘风惨叫连连。
刘风几次三番送来发霉的粮草,将士们哪个不恨他。一干行刑的校尉手底下用了死劲,几棍子下去刘风的屁股就开了花,鲜血渗湿了裤子。三十几军棍后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
高桐牙关紧咬,听到刘风惨叫的声音渐小,连动静都没有了,知道韩重是杀鸡儆猴做给自己看的,刘风是自己的门生,打在他身上就等于打在了自己脸上。外头校尉唱数过了四十,高桐腮帮子的肉乱抖,看着韩重皮笑肉不笑地说:「将近一年没见,王爷真是威严更增,本相坐在这里都能感觉到杀气。」
「边关白骨如堆,杀气自然少不了。」韩重笑了笑,对贴身校尉小蓝说:「给高相奉茶。」
小蓝早得了他的命令,装模作样地上前说:「回元帅的话,就没带茶饼来边关,只有烧开的水。」
「哦,不能怠慢高相。」韩重说:「去把咱们最好的东西给高相呈上来。」
「是。」小蓝一溜烟的出了帐子,一盏茶的工夫就回来了,木托盘上一个大海碗热气腾腾。
韩重微笑起身,亲自捧着送到高桐面前。肉汤散发着霉烂的气息钻入鼻孔令高桐忍不住掩面扭头。韩重依旧云淡风轻地说:「本帅以身作则,一日三餐与将士们同甘共苦,这个肉汤可不是每顿都能喝到的。火头军听说高相亲自替皇上到边关巡查,人心鼓舞,这汤里的肉一定是偏心多放了些。」
高桐一阵阵作呕,可韩重端着碗站在身前纹丝不动。他忍着恶心干巴巴地笑说:「将士们真是辛苦、真是辛苦!听说现在军中一日只吃两顿,老夫也要效仿元帅以身作则,不能独享!」
看他要吐出来的模样,帐中将士都心内喊痛快。韩重说:「如若督粮官再不押送粮草前来,恐怕将士们一日只得一餐了。」
高桐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忙说:「对对,这个刘风当真该罚,该罚!元帅军令如山、令出必行,这才是治军之道啊。」看韩重还不动,连忙又说:「不但押送粮草晚了,居然还掺杂这如此……如此不堪入口的东西,老夫一定回去禀明皇上,尽快重新调派粮草。」
韩重瞄着肉汤,说:「本来应该重责刘风一百军棍,听闻他是高相门生,本帅不知道剩余这五十军棍该不该打,打不打得?」
「打、打!军中令行如山,元帅怎能看老夫的情面,尽管按令而为,若是有包庇徇私之处老夫身为监军可不答应。」
「高相如此豁达,真是我南越之福。」韩重这才把肉汤递给小蓝,朗声说:「来人,传我的命令,督粮官杖满一百!」
「得令!末将去督数。」陈查说着到了帐外。行刑的校尉杵着染血的军棍站在刘风身旁。陈查狞笑,对校尉低声说:「听到没有?还有五十,别让爷我看到他再爬起来!」
校尉挽了挽衣袖,往手心里啐了两口唾沫说:「您瞧好吧。」
五十军棍补满,校尉拖着刘风进来回复,他耷拉着脑袋已是没有气息了。高桐眼皮直跳,气得牙根直痒。满营的将士得了消息人心大快,暗喊痛快。
高桐带着一肚子怒气回到帐中用力一拍桌子。「相爷息怒。」心腹长随凑上前劝说。
高桐忍着怒气说:「这个韩重一而再,再而三和老夫作对,仗着手握兵权根本不把老夫放在眼里,眼看着要爬过皇上了,哼。」他气呼呼转了几圈坐下,叫过心腹说:「咱们在军中安插的眼线可有什么消息回报?」
心腹回说:「这将近一年里,韩重日夜操劳实在挑不出他什么来。只是几日前大将陈查夜探北晋军营抓回来一个人,关在他帐中,被抓的是什么人只有大将和谋士们知道,眼线还没探听出来。」
「哦?」高桐闻言深思了一会儿说:「既然这么隐秘就不会是普通兵丁,让他们加紧打探。」
天渐渐黑透,帐外升起火把。靳海棠看着天色想到又要被那个男人羞辱,真是又气又急,可偏偏自己只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他摆布。趴在榻上边生闷气边想,昨夜又中了那个卑鄙小人的暗算,今天无论给什么都不会再吃了,宁可饿死也比受那粗鲁汉子的欺侮强。
他在心里暗下决心,陈查的贴身校尉又端着汤碗掀帘子进来。靳海棠冷笑了几声,轻蔑地说:「别再对我说什么秋寒天冷,喝碗肉汤暖暖身子之类的话,滚出去!」
校尉连正眼也不瞧他,把肉汤碗放在木桌上,一本正经地说:「吆,你说的话怎么跟我们爷猜的一样呢?我们爷说了,你肯定会这么说,什么也不会吃。」
「哼,知道还不快滚出去!」靳海棠愤怒地说。
校尉慢条斯理地说:「这碗肉汤是我们爷给自己喝的,他说了,最近得多补补,夜里才有精神。」靳海棠气得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吐血,拼命挣脱腕间的绳子想要逃离。
帘子一掀,靳海棠以为是陈查进来,不免惊慌羞恼。抬眼一看却不是陈查,还是刚才那个伶俐的校尉。校尉走近了,把手里的一样东西放在木榻前的桌子摆弄了一下,捏着自己的鼻子怪声怪气地对靳海棠说:「我们爷说了,让你别等得心慌,他再有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靳海棠突然嗅到一阵隐约的香气,顺着气味一看,桌脚上摆着两寸见方的一个楠木嵌丝鸳鸯机关盒,现在机关已经被打开了香气飘出来,正是闺中助兴的春药「蜜萝」。两丈之内单是嗅到这个香气,贞洁烈女也会化身荡妇。蜜萝原料稀有,数量不多,他为享乐花重金购买结果不翼而飞,没想到竟然出现在眼前。
「陈查!你这个卑鄙小人、混蛋!把蜜萝拿出去!」靳海棠忍不住眼泪汪汪地喊叫。
一身亮银盔甲的陈查正在帐外下马,靳海棠无力哭喊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他脱了头盔扔给贴身校尉,边解盔甲边说:「这铠甲穿了一天压得膀子疼,烧水去,爷要痛快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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