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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君子

作者:阿漂 时间:2020-10-29 09:36:32 标签:重生 年下 宫廷 架空 宫斗

  只拍开他的手,道:“君臣之间,推心置腹,不是理所应该的么?”
  顾桓收回手,指尖捏在一起,似在感受方才那一点触感,面上微微含了笑意,道:“唔,陛下说得很是。是以陛下前两日,要陈唯发往涿鹿的书信,臣已看过了。”
  “……”姬允瞪大眼,心中立时生出十二分的不悦,那是他亲自拟的旨,由中书省誊抄密封过,发到涿鹿郡的官文。
  顾桓倒是一如既往在王京的作派,所有举动,俱在他大将军的眼皮子底下。
  顾桓面上笑意更甚:“难得陛下也想得出一些周全法子,臣便叫人加急送去了。”
  “……”姬允眼瞪得又大了些,半晌,才咳嗽两声,神色故作镇静,又忍不住那点得意的喜悦,忸怩道,“果真?”
  顾桓便看着他克制的得意神色,眼神里微微一软,点一点头。
  姬允最后那一点怒意也消散了。
  在于他,能得到顾桓的一点肯定,也是很难能可贵的了。
  顾桓又继续道:“只是那也要陛下的梦做得数才成。涿鹿郡内,下游少说有千户,两日内俱迁至上游,难度是不小的。紧急防汛,抽调人手物资,工程也不算小。又不许船只再进出港,只怕是要惹出不少民怨。臣所以由着陛下胡闹,是因臣的偏心。旁的人,却未必如臣一般,尽听陛下之言了。”
  姬允听出他话中之意,当下微微蹙眉,片刻,才冷冷笑道:“他们若是不信,也合该他们倒霉就是了。”
  言语间却是并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他姬允虽然受制于人,到底是坐得高高的,从上至下地俯视,人命渺小便如草芥,说到底,其实并不在乎的。
  他如此大张旗鼓,又轰轰烈烈,不过是欲验证自己天子身份,所言非虚罢了。
  快到正午时候,头顶日光愈盛,巨如圆盘,明晃晃地刺眼。
  树下老狗伸着舌头,奄奄地呼吸。
  田埂小路被晒得裂出了缝。
  莫说有汛,说是有旱,倒还可信些。
  姬允在置了冰桶的车中,亦觉闷热,汗透胸背,黏黏腻腻的,教人愈发烦躁。
  驱车回府,正逢上一班纨绔束发冠帻,在府门吵吵闹闹的,车马齐备,说是要去河边宴饮纳凉。
  姬允从窗内一扫,公主之子,王府世子,公侯贵族之子,全是些出丁点问题,就要搅得天翻地覆的人物,当即面色一沉,沉声道:“不许去。”
  在场静了片刻。
  信陵长公主之子,蔡阳侯世子陈瑜当先站出来,俊俏面容上有些嬉笑不正经地,向车内作了一揖:“舅舅,天这样热,这小地方又穷困得可以,冰块都送到舅舅那里了,小辈们也只好另寻些凉快去处,舅舅何苦难为我等?”
  信陵是先皇的大女儿,先皇殡天之前,最宠爱的便是这个大女儿,公主出嫁之后也常常召入宫中叙话,陈瑜又是信陵长公主的独子,也是先皇最早的孙儿辈,更深得先皇偏宠。后来不久,姬允的长子出世,半岁不到便夭折,后又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先后夭折,先皇想来也是伤得怕了,姬允再有孩子,也就淡淡的,都不大过来看,只怕看不了几回,又没了。好在姬允是很能干,先皇殡天时,姬允膝下已又有三子两女,但受到的恩宠,自然是如何也比不上自小承欢膝下的陈瑜。
  陈瑜容貌又生得好,眼睛天生带笑,嘴唇微翘,惯会讨巧地招人喜欢,是以姬允平时待这个外甥,也多纵容。
  也是以,陈瑜一向在姬允跟前,是有些没大没小的,姬允明令今日所有人不许擅自出入,他也敢忤逆为之。
  陈瑜一出头,方才不吭声的年轻郎君们,便纷纷附和,其中不少后来专与姬允不对付的贵族继承人,更教姬允气不打一处来。
  想着让他们去淹死算了。
  也算给自己了结一堆祸害。
  想是这样想,一瞬间也确实掠过一些阴狠念头。
  但姬允到底只是昏庸,离心黑手辣又差了很远,若背上这么多条金贵性命,他自己恐怕也再不敢研读佛经。
  当下深呼吸两口,本来就热,又被气得发昏,姬允简直不想看见他们。
  只唤来郎中令,将他们全赶回去,又增一层守卫,原本是不许擅自出入,现在就是严禁出入了。
  众人怨气在此之后,升到鼎沸,简直快要升天了。
  姬允想召人来陪着听个小曲儿,都有人敢抗旨不来。
  愈发气得要捂胸口,顾桓闲闲地看他一眼,道:“陛下何必同他们过不去,于自己亦无益处。”
  姬允恨恨道:“总有他们跪着谢孤的时候。”
  顾桓抬头往窗外看一眼毒辣的日头,像是惊异于他莫名的自信,惊讶得都忍不住带点笑意了。
  道:“何必等到那时候,陛下想要谁来相陪,臣派人去请来就是了。”
  是,他姬允的旨敢不尊,顾大将军的话,却是无人敢违抗的。
  一时很是无趣,姬允道:“要他们有何用,有桓郎便够了。”
  他是带了微微自嘲的心情。
  顾桓却不知如何被取悦了一般,墨绿眼中微光闪烁,含着笑,亲手为他斟了盏酒。
  到得日落时分,天色仍无动静。
  众人心中愈发存怨,纷纷肚腹里怒骂着,洗漱之后回房歇息。
  更鼓敲过第二遍之后,浅眠之人,耳边似听得雨打叶声,但过于细碎,并不暴烈,便也不当回事,翻身继续睡去。
  翌日醒来,雨仍在下,雨势不小,但也算不得大,只不断绝地下了一夜,水都浸入土里,一脚下去,带起一裤脚的泥。
  众人立在廊下,有些面面相觑。
  这样的雨,在夏日将来之时,委实也很平常,并算不得什么。
  甚至还有农户身披竹笠,下田耕作,为这久旱之后的雨而喜悦不已。
  只姬允面色开始凝重起来。
  上一世也是这样,雨势开始并不令人感到威胁,所以船队也不受影响,继续航行。只令人不安的,航行一天,雨势丝毫不见小,反有越来越暴之势,水涨船高,一日之后,水已高过河岸,到第二日,开始淹向低岸农田。
  原本计划端午日前能抵达涿鹿,生生多花了两天,船队才在风雨飘摇中抵达涿鹿码头,彼时水位已高得无法靠岸,港口拥聚了大小上百艘船只。
  当夜,电闪雷鸣,倾盆之雨落下,真正的噩梦才要开始。
  那场雨以涿州涿鹿为中心,连下半月,中又有几日大雨滂沱,伴电闪雷鸣,剩下时日亦时断时续,阴雨绵绵不绝。
  涿鹿因地处平原,人口稠密,又是降雨中心,被淹没得最是厉害,短短几日,纪念古时逐鹿之战而修葺的庙堂,便被全部淹没了。
  黎阳虽距涿鹿甚近,然海拔高,又地势不平,中高周低,存不住水——所以黎阳收成总是不好,才这样穷困,只是这回这恼人的地形,反而救了黎阳一命——雨水落地,便聚涌而下,天然分流。
  雨连下十数日之后,四周俱陷汪洋之中,黎阳反而如海中洲岛一般,幸存下来。
  姬允坐在堂中央,神色间难得显出严肃之色,他眼皮微垂,嘴唇轻轻开合:“且等着吧。”
  “这场雨,还远不到头呢。”
  如雷鸣一般,在众人心上震了一震。


第21章
  姬允即刻将黎阳令传过来,命他对下游百姓紧急撤离。
  黎阳令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在廊下期期艾艾:“圣人……这点雨,不碍什么的,下一两日便停了……”
  黎阳令形容枯瘦,肩膀内缩,一副畏缩姿态,是姬允平素最不喜的模样。
  姬允不耐看见他,挥手打发他走:“叫你去就去。”
  黎阳令满脸委屈,带着“圣人你整天闲得没事做就折腾我们穷苦人民”的愤愤,到底是不敢说什么,折身退出去,抄起衙役们,穷凶极恶地将人往上游驱赶。
  阴雨下了一日,到了夜里也未停歇。
  众人渐渐感到不安稳了。
  关于姬允所作之梦,仿佛是笼在头上的阴影一般,教人怀着隐忧。
  到姬允又下令,每日食物减少份例时,众人亦不如先前满腹怨言,反而更惶惶不安,望着廊下汇成溪流的雨水,低声交语:难不成圣人之梦,竟果然是天神示警?
  如此连下三日,风大雨急,到夜里,终于开始震起雷来。
  再一日,涿鹿发来急信,有人亲眼所见,码头一块石碑被雷电所劈,涿鹿两字,正好从中间劈开。
  郎荣的脸在电光之下,越发惨白——
  圣人的梦,果然是成真了。
  姬允从堂前穿过,几名私语不止的仆役见着他,立马全身仆地跪将下去,高呼圣人。
  迎面而来的世家子弟们,也垂头作揖。
  同往常浮于表面的恭顺不同,却是含着敬畏了。
  怎么可能不敬畏呢,若非姬允执意在黎阳靠岸,现在他们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水上漂着呢,更不知会不会被雷电带走几个。
  之前满腹怨气牢骚的人,此时锯了嘴的葫芦一般,半声也不吭了。
  郎荣更是已经捧了朝服簪冠,亲自来向姬允请罪。
  姬允将梦中发生一切都早与他说明,而他到底未有相信,也未发文宣告,几乎是公然不承认姬允所作之梦。
  各郡县未接到司天监所发的防汛之文,便是姬允发了私文,以姬允平日威信,不知有多少人会照办。
  此事若要担责,郎荣首当其冲,是百死亦难辞其咎的。
  姬允也丝毫没有客气,当即撤停郎荣一应官职,暂行收押。又临时提闻宿为代司天监提点,将姬允的梦细细写成文书,并姬允后来回想,再添上的一些细节:譬如哪些城镇雨势最剧,哪处将有山石塌方,泥石流都一一写下,以姬允奉天之意,发往各郡县,作好紧急救灾工作。
  姬允从临时辟作议事堂的房中出来,闻宿满头大汗地跟在后头,神色中惊异不止,望向姬允,如望天人一般。
  顾桓着大将军朝服,正在门外跪候着。
  姬允脚步一顿,垂眼望着顾桓的冠顶,面上无甚表情,声音倒算得上和缓:“大将军这是做什么?”
  郎荣昨日来请罪,顾桓也来求见过姬允一回,姬允没有见。
  是郎荣没有相信,所以未发官文。只是郎荣信不信,委实并非特别紧要,最最主要,还是顾桓不信罢了。
  若非顾大将军的授意,即便自己再不信,姬允终究是天子,郎荣再有底气,也不敢直接将他的话当作耳旁风。
  现在算是郎荣替顾桓担下了。
  到了顾桓头上,罪责就可大可小。往大了去,顾桓教唆司天监,以致于各郡防汛不及,使上千百姓流离失所,可当得起抄家灭族之罪,往小了去,原本便是司天监未听上意,与他大将军又有何干。
  端看姬允如何定罪了。
  顾桓纵然权势滔天,终究是为人臣,到这关头,到底还是要听凭姬允处置。
  顾桓跪在他身前,道:“陛下承天之志,故作警世之梦。臣等未察上意,自感深负皇恩,请陛下降罪。”
  只认罪,却不认是什么罪,半点口风也不露,摆明是来看姬允的态度。
  禁军十三营,中有八营四十万都在他手里,百官亦莫不以他为首,姬允能有什么态度。
  顾桓看似任他处置,但姬允又怎么敢轻易处置,今日处置,明日他恐怕就得退位了。
  他也只能端端架子,拿拿腔调,让顾桓多跪上半盏茶,再罚个两年薪俸,收回剑履上殿的特权,半点实权也影响不到,不痛不痒地敲打敲打,也就差不多了。
  末了,还要缓下颜色,将人扶起来,安抚道:“大将军忠心,日月可鉴,朕亦有赖于大将军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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