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仵作相公
第17章 醉香居(五)
林佑让人小心把人腿和动物的断肢都抬出来,再把掌柜和店里其他两人喊来。
虽然已提前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但三人一看到残肢,还是当场吐了出来。
不过,他们的口供十分一致:这只断腿是属于二老板张桐的。
林佑问他们为什么这么肯定,掌柜捂着眼睛,抖着手指向断腿上的脚趾:“那个伤痕,我们都知道,有一次二老板和老板娘运货的时候,出了意外,二老板为了保护她,被货物砸到,不会错。”
严书翰让人把他们带下去,让人好好安顿,又问蹲下检查断腿的林佑:“已经咬成这样,有没有什么线索没?”
林佑蹙着眉,断腿上又是苍蝇,又是各种深浅不一的咬痕,混杂着腐肉和动物的臭味,即便是见惯尸体的他,也有点反胃。
不过,当他翻看两处咬痕时,忽然有了新发现:“这腿好像不仅仅被狗咬过,你看,”他把两处大小不一的伤口指给严书翰看:“这两处,明显牙齿痕是不同的,一处大一处小。那两只狗,”他用眼神示意狗窝的方向:“它们都差不多大,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区别,当然,以防万一,等下我们还得去试验一下。”
严书翰沉思:“是属于另外一种动物?比如狗窝里被吃了那只?”
“狗是领地意识很强的动物,若是有外来生物入侵它的领地,会发起攻击再正常不过。再者,这两只狗皮毛都很粗糙,窝里还有一些残羹剩菜。”见严书翰面露疑惑,他解释道:“长期吃生肉的动物,皮毛都比较光滑,但这两只狗应该是用厨余喂大的,看起来有点瘦弱。”
“那会不会,可能是狗抢来的人腿和猎物?”严书翰脑子终于转过来。
林佑点头:“有这个可能性,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他用白布盖上断腿,走到动物断肢旁边,再次蹲下:“对两只狗来说,张桐不算主人也是熟人,断不会无端攻击他,甚至说把他咬死。但是,如果狗发现这条腿的时候,张桐就已经死了,那就说得通了。”
严书翰恍然大悟:如果是这样,刚才那个柴房,很可能就是处理张桐尸体的地方!
这时,林佑又喊他:“你过来看看这个。”
林佑左手上拿着刚才沾了血迹的手帕,上面有几根黑色的短毛,右手则是从动物残肢上拔下的几根毛发,放到一起。
严书翰睁大眼睛:“是一样的。”
“还记得那个刨坟的事吗?”林佑忽而灵光一闪,一切瞬间串联起来:“那时我翻看过一些书籍,好像提到一种差不多的动物。”
严书翰会意:“好,回去之后,跟你再仔细查,现在我们先让人把这断肢的模样画下来。”
见林佑验完尸,严书翰便让他跟着自己去外面,看那几个伙计缓过来了没。
店内四人窝在酒楼里的一个角落,脸色苍白,神色惊惶,但比起刚才似乎精神好了一点。
严书翰让人找了个空房间,开始和林佑一起盘问剩下三人。
先是厨子,他是厨娘是夫妇,一踏进房里,未等严书翰开口,他便迫不及待大声喊:“二老板肯定是大老板杀的!”
严书翰让人关上门,问他:“根据呢?”
厨子便说,前天下午,张桐进了老板夫妻的房间就没再出来。到了黄昏,老板便差使厨子和厨娘去买猪肉,说是要回馈邻里。
厨子曾推脱时间太晚,可能卖猪肉的都关门了。没想到老板大发雷霆,还是老板娘拦住他,给厨子夫妻二人甩了十几两银子,让他们无论如何都得把猪肉买回来。
林佑说:“这并不代表他们杀了人,可能是你们不在的时候,张桐自己走了。”
厨子摇头:“我回来的时候,发觉厨房有人砍过肉,刀都被砍崩了两把,肯定是老板做的。而且,我走的时候,柴房还没上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锁的。”
严书翰问他,除了这个,有没有察觉其他可疑的地方。
他想了一会,又说:“第二天,老板娘又支开我们去派包子,之后我发现她在灶里烧过东西,我问她,她说是吃剩的鸡骨头,用来做饲料。而且,”他压低声音:“二老板和老板娘有一腿,我和我老婆都看到过。”
两人听后,决定立刻带人去厨房彻查一番。
果然,在灶台旁边,放了两把菜刀,一把刚被磨过,一把则是崩了个大口。
一行人又把灶台里的柴灰全扒了出来,用筛子一捧一捧地筛。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捕快大喊:“我找到了!”
众人围过去,见灰烬中,有半截焦黑的骨头,从形状上依稀可判断,这是人的拇指。
这下案情终于明确了一些:张桐杀害老板夫妻不成,反被大卸八块。但是,老板为何会身亡呢?老板娘又为何失踪?
两人带着重重疑问,又回到房中,让人接着把厨子和厨娘带进来,追问张桐与老板娘的事。
原来,因老板经常外出,这二老板一来二往,就和自己的嫂子好上了。
每逢老板不在,二老板每晚都到老板娘房里,早上才出来。
但因他私下对二人打赏丰厚,二人自然也就什么都不说。
而更令人咂舌的是,除了二老板与老板娘有染以外,老板在外面,好像也有别的女人。
厨子厨娘住在店内,这老板这一家了解自然不一般。
一个月前,有一晚,二老板不在,他们经过老板房外,听到传来争吵声:
“你跟你那奸夫的破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敢说不,我就休了你!”
“你敢!我就把你那龌蹉事弄得人尽皆知,让你跟那女人在这县里活不下去!”
“啪!”
“你打我!好呀!你把那女人带回来呀!让她生呀!你怎么就知道孩子一定是你的了?!那个脏地方,谁知道暗地里接待过多少男人!”
“你!”
“怎么?怕了么?怕给别人养儿子?”
“哐当!”
两人听见桌子被踢翻的声音,连忙躲到窗下,下一秒,张乐气冲冲地甩门而去,又听见房里传来“呸”一声,接着就是老板娘一连串骂骂咧咧。
“打胎药。”严书翰低声在林佑耳边说:“还记得么?”
这下线索终于串了起来:醉香居果然和净月庵关系匪浅。
可惜的是,知情者死了两个,有一个不知去向,生死未卜。
严书翰让厨子夫妻先退下,一边板着手在屋内来回踱步,一边对坐在桌前的林佑说:“这老板夫妻关系看来也不怎么好,但是,老板娘若是打算自己逃跑,为什么不把密室里的钱财也带走呢?而且,他们为什么要把张桐的人头留下?”
林佑抿了一口茶,想起当初自己跟严书翰敲响醉香楼大门那晚,老板夫妇居然是在分尸,不免心有余悸:“会不会老板娘其实也已经死了?留下那个人头,是想当作筹码,比如说,保证另一方不会出卖自己?”
严书翰觉得有道理,正是这时,门外响起张捕快的声音:“老大、林大人,有发现!”
两人赶紧打开门让他进来,张捕快满头大汗,把一个小瓶子放到桌上:“这是刚找到!”
原来,那个小瓶子是在张桐房里发现的,里面装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林佑捻起那个小瓶,晃了晃,里面似乎有些液体,打开瓶口,拿来一块手帕,倒出几滴,颜色乌黑,看不出是什么药。
他想起吕光的证词,便让张捕快带着瓶子去找县上的大夫,看能不能辨认出这是什么,最好是找出来源。
接着,两人再一次逐个问店内的伙计,张桐在临死前,具体都到过哪里、有没有跟外人接触过。
四人都说,二老板几乎整天都呆在酒楼,除了采购极少外出,即使是采购,也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了。
两人心下疑惑:难道从三个月前,张桐就已经开始盘算着杀人这事?但是,老板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老板娘到底是站在哪边?
这时候,店小二无意中说了句:“二老板这个月不就外出了五、六次么?为了那个学堂的事。”
两人连忙追问,这时其余三人才想起,一个月前,不知为何,二老板突然提及,希望能以醉香居的名义,向附近的学堂捐款。
老板本来是不同意,二老板拉拢了老板娘,又到学堂的温先生家里奔跑了几次,后来老板态度大变,甚至比二老板还积极。
“温先生?”
林佑百思不得其解:温先生是个残疾人,而且家境贫寒,怎么会跟张桐扯上关系。
严书翰追问二老板为何提出捐款的建议,四人却都不知道,只知道二老板十分敬重温先生,每次去拜访都必定携上好酒好菜。
眼看白天的时间也要快过去,严书翰让手下的捕快和衙役们先去休息,等明天验尸后,再商议其他。
刚回县衙,两人就得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严书翰的上一任——冯捕头一家被人恶意纵火,不幸遇害。嫌犯是本县人士,县衙接到通缉令,让他们多加留意。
林佑接过通缉状一看,脸上霎时间变了颜色,木头般定在那里。
严书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小佑?怎么了?你认识他?”
“不认识。”林佑机械答了一句,麻木地转身往房间走去。
严书翰拉住他:“去哪?还没吃饭呢!”
晚饭时候,无论严书翰怎么逗他,林佑像个傀儡一样,只会偶尔点头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熬过沉闷的晚饭时间,林佑一进房间,就把严书翰的被子往外搬。
严书翰拦也拦不住:“你做什么!我伤没好!”
林佑不看他的脸:“你伤好了,我也学过医术,别想骗我!回自己房间去!”
严书翰抱住自己的被子,两个人僵持不下,情急之下,严书翰脱口而出:“我头晕!”
林佑疑惑地抬起头,不知道他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真的,我上次被撞了之后,老会头晕,”严书翰见他的手垂了下去,添油加醋地说:“万一我早上起来的时候晕倒了呢?”
林佑心里压了块大石,实在没心思陪他扯:“那也不准再睡我床上!”
“好!”怕他反悔,严书翰连忙哄道:“我睡软榻,我最喜欢睡软榻了。”
深夜,林佑攥紧被子,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凶手出现了,可是,为什么会早了四个月?
无论如何,既然陷害他的凶手正被通缉,那么,自己身处县衙,应该能马上知道他的动向,一看出端倪,这次他不能再这么被动。
第18章 醉香居(六)
第二天一早,林佑便更衣,开始检查尸体。
张桐的断腿在发现时已经作了初步的检查,连同被找到动物残肢,都已被咬得没有一处完好,无法找出其他有用的伤痕。因此,林佑不得不把希望放在流浪汉和张乐的尸体上。
根据吕光的供词,流浪汉死亡已有五天,全身发胀发黑,但尸僵的程度并不严重,推测系中毒所致。
其口中吐出白沫夹着黑血,与在醉香居地上发现的血迹十分相似。
尸体表面虽有撞伤及刮伤,程度较轻,林佑取出验毒的银针,已变得通体灰黑,死因确定为毒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