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那一隅的我们
“我这可没有多余的被子。”停了一会儿,文乐才说。
“我那有。”卢景航仍是懒得睁眼,“帮我去我屋里拿一下呗,好不好?”
“哎。服了你了。”文乐无奈,“钥匙呢?”
“裤兜里。”
卢景航赖在沙发上,钥匙也不自己掏。文乐好容易把他钥匙从裤兜里掏出来,拿着觉得有点眼熟,仔细看了下,发现这根本就是卢景航原来那一串,上面还串着自己家的门钥匙。
“哎。”文乐蹲下・身,举着钥匙在他眼前哗啦啦一晃,“这钥匙不是丢了吗?”
卢景航终于睁开眼,迷迷瞪瞪看了一眼。
饶是他喝酒喝得头晕也反应过来了。这是露馅儿了,穿帮了。
“嗯……”脑袋里一团浆糊,想不好怎么解释,他干脆也不解释了,把脸整个埋进沙发里瞎哼哼。
文乐倒也没想跟这个醉酒的人要什么解释。不说话就不说话吧,文乐站起身,便要去给他拿被子。
可刚站起来还没迈开步,却又被沙发上的人一把拉住了手。
“乐。”
卢景航没抬头看他,声音听起来却很是清醒。
“以后别去了。”原来他知道。
原来他是知道我去做什么了,才说谎把我叫回来。
喝过酒的人体温高,文乐被他拉着,手心里的的热度烘得人有些难熬。
可去或不去,又能怎么样呢。
文乐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了出来,并没应他,也没不应,只是不再说这个话题。
“你躺着吧,我去给你拿被子。” 26、煎熬
其实卢景航并不太清醒,要是清醒,他也不会跟文乐说这些有的没的。
特别是他跟妈妈一五一十交代了和小徐姑娘相亲的各种细节之后,面对妈妈欣喜又期待的眼神,他更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
干嘛呢你这是。
你有什么资格去管文乐跟谁上床跟谁好。
你不让他去找人,那让他找你吗?
你行吗?你不行……
你和他什么都不能有,你得结婚,你得生孩子,你这样跟他拉着扯着,算什么事儿?
不清不楚地拉扯完了,转头再去结婚吗?
那和他那个前男友方子阳有什么区别。
卢景航,别做混蛋事儿。
别再让文乐伤心。
不过想是这样想,人的自控力却是有限的。
尽管卢景航努力让自己和文乐保持距离,但无奈他的心不听话。
拿起手机,就想给文乐发微信,回到小区,就想去敲文乐家的门。
想他做的饭,想他唱的歌,想他的小黑耳钉,想他瘦瘦的,软软的小指头。
越不让自己想,就越想。
工作越累,就越想。
特别想……
卢景航在酒店床上,盯着微信里文乐的对话框。
其实就是想问问他睡了没有,想说句晚安。
其实就是想跟他说句话。
但一句话删了又打,打了又删,始终也没有发出去。
文乐也靠在床上,手里划拉着和卢景航的对话框。
最近如果没什么感兴趣的公众号文章,他就会这样一遍遍地翻他们俩的聊天记录,看卢景航犯傻,逗贫,看卢景航给他发的各种照片,看那个呲牙的小表情。
而这个对话窗口上,经常会出现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
但最后却什么也没发过来。
文乐摁黑了手机。
也不想让自己去期待什么,关于他们的关系,两个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应该停在这里,也只能停在这里。
他理解卢景航。
自己因为取向几乎和父母断绝了往来,又亲眼见证了前男友的挣扎和放弃。
这条路,不容易。
何况卢景航身上背着的期待,挺沉的。
不要招惹他。不招惹直男。
自己立的flag,不能破。
“方田那边样品试装得怎么样?”
上海,公司办公室,卢景航跟合伙人一人叼着一根烟,聊着方田的业务。
最近卢景航时不时地总会抽上一根。其实之前好几年不抽,也不是他特意想戒,只不过禁烟的地方太多,时间又总不够用,不知不觉就抽得少了。
这阵子就又抽起来了,因为压力山大的工作,也因为文乐。
心里一堵,就想抽几口顺顺气,这毛病一直也没变过。
“方田那边说样品试装得挺好。不过一提签单就开始含糊,推三阻四的。”
合伙人弹弹烟灰,“一边说产品不错,一边又不签,那帮老油条,满肚子花花肠子。”
“看这意思,还是差点供品。”卢景航眯了眯眼,缓缓吐出一口白烟,“我再约他们一回吧,给他们喂饱点儿,少给咱们出幺蛾子。账上还有钱吧?”
“嗯,你放心,这点钱还能拿得出来。”合伙人又深吸一口,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就算拿不出来,挪别的钱也得紧着他们这边,方田要是签不下来,咱就危了。”
卢景航想得没错,方田的老油条们确实就是这个意思。卢景航在电话里隐晦地点了一句,饭局立刻就约上了,连上次约不出来的采购部长也要屈尊来赏脸,不知道是不是怕底下人咪了他的那份。
一个部门从领导到员工常常会走一个风格,方田这采购部也不例外。
底下人就够能喝了,采购部长比起那几个来,更是拿酒当水咚咚咚地灌。
卢景航有点轻敌,没拉上公司其他销售,自己以一敌百地就去赴了饭局。
虽然提前吃了解酒药喝了酸奶,但架不住部长实在段位太高,结果还是一个没搂住,喝秃噜了。
送走方田那些人的时候他还算勉强清醒,还没忘了跟部长又确定了一次订单的事,可往停车场一走,小凉风一吹,没什么预兆地,忽然间就断了片。
跌跌撞撞,晕晕乎乎。卢景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小区,对拉了他一路的代驾是方的是圆的都没有半点印象。
到了小区下了车,卢景航凭着潜意识里残存的那点记忆,稀里糊涂地走着。
去找文乐。
他心里晃着这个念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摸去了哪儿。见到面前有个熟悉的门,下意识地就敲了,还好门打开之后,门里的人确实就是文乐。
一看到文乐,卢景航就开始傻呵呵地乐,但文乐猛地看到他却是吓了一大跳。
这个人半边西装上蹭的都是土,颧骨破了皮,渗着一片血痕,眼神直直愣愣的,显然醉得不轻。
“怎么回事?你这是摔了?”文乐连忙扶着他进屋。
上回卢景航喝酒回来,自己还能去沙发上坐着,还能跟文乐有正常的对话,这回可是真醉了,文乐使劲撑着还有点要撑不住他,问话也不回答,就知道乐。
“这是喝了多少酒,还是跟方田那边的饭局?”
文乐好容易给他挪到沙发上坐着,又去看他脸上的伤。是擦伤,伤口深倒不深,但不知道是蹭在哪儿了,血里头混着黑渣子,看着就疼。
“怎么摔的,摔成这样……代驾呢?怎么也不管你。”文乐心里揪着疼,他找来小药箱,站在卢景航面前,半弯着腰,一点点给他清理伤口里的黑渣。
“嘶……”碘伏擦上有点刺激,卢景航脸上一抽。
“疼是吧,我手轻点儿啊。”
文乐离着卢景航很近,盯着他的伤口,给他擦得很仔细。
卢景航坐得端端正正,乖乖地让文乐摆弄,眼睛直勾勾看着文乐的脸,一会儿疼得抽抽,一会儿又要笑。
“别笑,一动没法弄了。”
文乐只怕弄疼了他,看他那副傻兮兮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心酸。
“这回喝得是真惨。”
“没事儿。”卢景航终于回了句话。
文乐抿嘴笑:“嗯,没事儿好。”
“乐。”
“嗯?”
“你真好看。”卢景航特别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