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那么爱我吗
池宁再次尝试,依旧被拒绝,心里的难过满溢而出,“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
“你什么时候发脾气了?”
“你叫我的时候,我不理你,还关门夹到了你的手。”池宁脸上脏了一块,灰扑扑的,眼睛睁得大,各种情绪的冲击下,说话时有鼻音,看着挺可怜。
“没事,”手指被池宁握住,梁行野凝视他的脸,放轻声音,“就压着那一下疼,现在已经不疼了。”
他问池宁,“珍珠耳钉很重要吗?”
“是,”池宁语调带着颤,“非常非常重要。”
难怪他碰的时候池宁会下意识躲,梁行野说:“我换件衣服,马上带你过去。”
池宁出入公司坐的是梁行野的专用电梯,不存在被别人捡到珍珠的可能,电梯空间小,一目了然,他们把范围锁定在了办公室和休息室。
两人分区域从头到尾找了一遍,搜寻未果后,梁行野瞥见墙角的监控器,茅塞顿开,调出监控视频,分析大概率在谢辛那,给他打了个电话,便往谢家赶。
待梁行野急匆匆赶到,谢辛带他去了书房,池宁想跟着,但出于礼貌,只好在原地等。
书房视野开阔,文件袋置于暗红酸枝木书桌,隐约可见底部露出的一颗矢车菊蓝珍珠耳钉。
“你急得觉都不睡,就为了个耳钉?”耳钉是池宁的标志性装饰,谢辛认出时无比惊诧,他不愿经手别人的私人物品,便把文件袋放回原处,等梁行野过来处理。
“池宁找了一晚上,这对他很重要。”梁行野从文件袋拿出耳钉,随口解释。
他的衣服稍显凌乱,看上去似乎也参与了其中,谢辛失笑,感慨中夹杂着质疑:“纪宣选择学医都比你现在做的事更理智。”
池宁的来历梁行野没提过,谢辛猜测大概是从酒局认识的。他和梁行野相识数年,对其脾性颇为了解,情绪内敛,吃软不吃硬。
在和池宁寥寥几面的接触中,他发现池宁长相及展露出来的些许性格,正中梁行野审美靶心。
虽然梁行野否认,但在谢辛看来,池宁和被宠着的金丝雀别无二致。闹这一出,也许是为了试探自己在梁行野心里的分量。
这种试探底线的拙劣手法,谢辛司空见惯,一向冷静强势的梁行野会上钩,完全出乎他意料。
谢辛对池宁本就印象不佳,经此一事,好感更是跌至谷底。
池宁和谢诺待在客厅,可能池宁身上残留了动物气息,谢诺总往他身边凑,抱着他的手,好奇地问东问西,池宁紧盯书房门口,心不在焉地应。
书房门开了,池宁腾地站起身,梁行野朝他摊开手,手心的珍珠耳钉在吊灯照射下散发出璀璨的光。
池宁心里掀起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梁行野面前,激动得手在抖。
梁行野帮他戴上,转身去了洗手间。
腿有些发软,池宁靠着墙,手一下一下摸耳钉,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原处,他深呼吸几下,对谢辛说谢谢。
谢辛余光扫过他的脸,微点下巴,走到沙发坐下,拿起本书翻看。
客厅宽阔,有大开大合之势,配了全套酸枝木家具,博物架立在向阴面,昂贵的古董随意摆放着,可窥见谢家深厚的底蕴。
博物架第五层有个色彩艳丽的瓷盘,谢诺正踮着脚,死命扒拉。
她散着头发,麻花辫绑久了,一松开像是大卷,侧边夹着兔子发卡,摇摇欲坠,她往上蹦,发卡啪嗒一下,掉落在地。
池宁弯腰捡起,用手指帮她梳理蓬乱的头发,对照着夹回去。谢辛抬眼,看见池宁在摸谢诺头发,冷声制止道:“没人教过你社交礼仪?”
满室寂静中陡然出现声响,池宁迷茫地回望谢辛。
梁行野从走廊尽头出来,他擦着手,皱眉看向谢辛:“你干什么?”
“他太没规矩。”谢辛说,“带出去容易被诟病,你最好找人教教。”
摸头发过于亲昵,谢辛很是介意。他精致讲究的习性可以追溯到童年,穿戴永远一丝不苟,行为举止优雅得体,养成他几近变态的刁钻眼界。
较为亲近的朋友都是自小认识的,磨合了许多年,偶尔还会被他嫌弃不体面,更何况第一印象是脱了鞋袜踩在办公椅上的池宁。
“注意点你的态度,小朋友要什么规矩,”梁行野向池宁走过去,“再说我带他出去,谁敢笑话他?”
池宁只觉得谢辛莫名其妙,举起手里拿着的兔子发卡,向梁行野解释:“她的发卡掉了,我帮她夹回去。”
梁行野接过发卡,隔空扔给谢辛,“好心被你当成驴肝肺。”
发卡在空中划出条抛物线,稳稳落在沙发上,与此同时,彩色瓷盘坠下架子,哗啦碎了一地。
梁行野扫了眼踢碎瓷片的谢诺,笑着对谢辛说:“你活在套子里,养的妹妹倒天真活泼,也没见你用规矩束缚她。”
“她例外。”谢辛将谢诺抱到安全区域,在博物架前蹲下身,细致地处理碎片。
谢诺被教导基本礼仪时,坐不住,总是哭,哭到得了结膜炎。她算是谢辛带大的,年龄差了近二十,当女儿养,难免心疼,便纵着她释放天性。
梁行野:“例外?”
“她年纪小,开心就好,没必要用规矩束缚她。”
梁行野笑了声,“池宁在你管辖界限之外,更谈不上需要规矩,你适可而止。”
谢辛瞬间接收到他的言外之意——别随意评判池宁。
还真被迷得神魂颠倒,谢辛用手帕包住碎片,扔进垃圾桶,又微微屈身,以指测距,精准地摆正博古架上的花瓶,“懂了。”
他和池宁本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评判没意义,若不是涉及谢诺,他也懒得出声。
初冬时节,深夜高寒,星子寥落,高悬于空。空气中起了雾,廊道两旁的植被沾着露水,呈半凝固状态,被走路带起的风一吹,缓慢向下流淌。
两道人影穿过廊道,走近大门。池宁落后梁行野半步,眼神如月光,始终落在他脸上。
“梁行野,谢谢你。”池宁说话间冒出轻微的白气。
“谢什么。”梁行野漫不经心,步履未停。
“大半夜帮我找耳钉,”池宁抿了下唇,声音变慢,像轻音乐里收尾的余调,愈来愈轻,“在你朋友面前护着我。”
梁行野侧身看他,微卷发遮住了池宁小块额头,发尾落在漂亮的眼睛旁,睫毛被空气中潮湿的水汽润湿,鼻尖冻得泛红,无端惹人怜爱。
梁行野碰他鼻尖,触感沁凉,“刚才不是询问,是不用跟我道谢的意思。”
又补充了句:“谢辛高傲惯了,以后见面你别搭理他。再者你们少有交集,他不会给你造成困扰。”
池宁安静地听着,凝视梁行野的眼睛,慢慢点头。
深灰迈巴赫停在门口转盘,梁行野打开车门让池宁上车。谢家老宅离他们住的别墅偏远,一来一回很耗时间,到别墅时,已经极晚。
二楼走廊的灯带感查到人体信息,自动开启睡眠模式。两人本该各走一边,池宁却跟在梁行野身后,梁行野搭着门把手,回头,“怎么了?”
“你的手……”池宁看着他红肿的手指,愧疚又自责,“对不起。”
当时他怕梁行野赶他去休息,加上情绪委屈焦灼,关门关得急,梁行野伸手动作太快,根本来不及阻挡。
伤势肉眼可见的严重,在别墅在车里在办公室,他提了好多次治愈,梁行野一直不让,说舔舐行为是小动物独有的,既然以人的身份生活,就改掉这种习惯。
“过两天就好了,”梁行野揉揉池宁脑袋,“早点睡。”
门开了又关,走廊上只余池宁,他看着紧闭的卧室门,过了会儿,转身回房。
卧室相邻,阳台连接着阳台,他在阳台上站定,斜靠护栏,用手撑脸,望着梁行野那边明亮的光影,不知在想什么。
阳台下方是一个小花园,绿植被照料得很好,蓊蓊郁郁,削弱了初冬的萧瑟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