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虎
穆煦不说话,他前进、后退,脚步渐渐轻盈,宽大的外套像他的翅膀在空中扑扇。池君韬顺着他的引导原地转了个圈,脸色一黑,原来池大少跳的是女步。
乌云退散,露出一弯月牙,越到深夜气温越低,池君韬打了个喷嚏。穆煦往前一步,池君韬忘记后退,被狠狠踩了一脚:“嘶——”
空空荡荡的小广场,两个男人在月光下跳舞,怎么看怎么诡异。
这种诡异的事持续了约莫二十分钟,理论上穆煦已经醒酒,然而他出门前猛灌了一整杯二锅头,后劲儿上来,脑子比刚才更不清醒。他目光迷离,松开池君韬的手,后退两步,被地上的砖头绊了一下。池君韬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他现在穷鬼一个,赔不起穆总金贵的后脑勺。
“你干什么!”池君韬气恼地问。
“看月亮。”穆煦仰头,目光追随天幕中悬挂的月牙,他扒开池君韬拽着他的手,毫无心理负担地躺在地上。
池君韬手指冰凉,他拉住穆煦的手:“我们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穆煦的目光从月亮移到池君韬身上,眨眨眼睛,双手抓住池君韬的肩膀,整个人宛如一张没骨头的饼挤进池君韬怀里:“这样不冷。”
眼瞅着每天梳理羽毛精致到头发丝儿的大天鹅毫不顾忌地滚了一身泥,池君韬心累到无以复加,他说:“我背你。”转个身让穆煦摊到他背上,弯腰双手搂住穆煦的腿弯,站起来的时候,生生被压矮一截,池大少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好重。”
穆煦趴在池君韬肩膀上,闭上眼睛,脑袋里好像有个锣鼓,接连不断地敲,敲得他本就不怎么清楚的脑袋更加烦乱。
池君韬背着穆煦,艰难地向前挪动三百米,额头满是汗水,他实在走不动,把穆煦放在路边,说:“咱们一起走,我背不动你。”
穆煦转身往回走,池君韬抓住穆煦的手腕:“祖宗,你是我祖宗,求你了。”他蹲下,用体重当做秤砣不让穆煦走回小广场,“我歇一会儿就背你,你让我歇会儿。”他又打了个喷嚏。
穆煦听到喷嚏声,停下脚步,转身蹲在池君韬身旁,脱下外套披在池君韬身上。
“你醒酒了吗?”池君韬问。
穆煦不说话,转头望向小广场的方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小广场,这个动作也告知池君韬他没醒酒。
池君韬生怕他走回小广场,硬把穆煦的脑袋扳过来,警告道:“不准去,听到没。”
穆煦眼神恍惚没有焦点,他坐在地上,似乎是闹腾累了,脑袋一歪,靠着池君韬的肩膀闭上眼睛。
第33章 两个病号
尽管池君韬非常不情愿打破此时此刻亲昵依偎的场面,一阵冷风吹来,他抬手拢住穆煦的肩膀,把对方晃醒:“走,我们回去。”
穆煦眉头紧皱,他感到冷,顺势钻进池君韬怀里,双臂搂住池君韬的腰。池大少被拱得后仰,他揉揉发痒的鼻子,叹了口气,抱着穆煦艰难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居民楼的方向挪。
花费十五分钟,池君韬踩着冰凉的拖鞋踏进单元门,他转一下身子,将穆煦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架着对方摇摇晃晃上楼。
好不容易走到四楼,池君韬抹去额角的汗水,他感到身体一阵凉一阵热,打个哆嗦,反手关上防盗门,将穆煦送到主卧的床上。他自己则走进卫生间洗个热水澡,祈祷明天千万不要感冒。
凌晨四点,穆煦起夜上厕所,站在洗手池前看向镜子里的影子,他扶着水槽咳嗽两声,感到嗓子干得冒火。他走出洗手间,拉开主卧的门,路过池君韬卧室门口和客厅,朝厨房走去。
客厅的茶几上摆放着锅、盘子碗碟和两个玻璃杯,以及倒在地板上歪七扭八的酒瓶。穆煦皱起眉头,回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些东西摊在客厅无人收拾,他杵在客厅里半晌,竟想不起来丝毫关于昨晚的信息。
算了明天再说,起夜脑细胞不够用的穆煦偷懒地想。他走进厨房,倒一杯白开水,咕咚咕咚喝完,回到主卧钻进被子继续睡觉。
穆煦没有注意到,他的手机并未像往常一样搁在枕头旁。
上午九点半,阚梦然如约敲响穆煦办公室的门:“穆总。”
“咚咚。”
“穆总……?”阚梦然推开门,办公室里空空荡荡,穆煦和池君韬都不在。
兢兢业业、雷打不动准时上班的穆总裁居然迟到了?阚梦然第一反应是路上堵车,她拨通杨炳的电话:“杨哥,穆总和你一起吗?”
“没有,我在穆总楼下。”杨炳说,“他电话打不通,敲门也没人应。”
“你再敲敲。”阚梦然说,“他昨天没跟我讲今天有特殊情况啊。”
“好。”杨炳挂断手机,再度上楼敲门,他这次敲得格外用力,门板连动整面墙壁震动。
穆煦朦胧间听到敲门声,他坐起身,太阳穴隐隐作痛,下意识去摸枕头边的手机,却摸了个空。穆煦顿时清醒,他看向窗外大亮的天空,迅速站起身小步跑到玄关处,果然有人敲门。
门板打开,杨炳看到穆煦疲惫的脸色,说:“……穆总,九点半了。”
“九点半了?!”穆煦声音沙哑,扶着墙连连咳嗽,他吸吸鼻子,“不好意思,我睡过了,等我洗把脸咱们出发。”
杨炳望着穆煦的脸,关切地说:“您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事。”穆煦说,“你在沙发坐会儿,我马上来。”他走到池君韬的卧室门口,推门进去,只见往日意气风发的池大少可怜巴巴地窝在被子里,双目紧闭,眼下发青,脸颊泛白,嘴唇起皮。
穆煦愣住,弯腰捏捏池君韬的脸:“君韬,君韬。”
“别吵……”池君韬掀起被子盖住头,“难受。”
穆煦一把扯下棉被,手心接触池君韬的额头,温度热烫,穆煦说:“你发烧了,跟我去医院。”
“我不去。”池君韬身体倾斜倒进穆煦怀里,“我脚软。”
穆煦鼻子不通气,声音憋闷,他说:“我也要去医院拿感冒药。”
池君韬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你生病了吗?”
“嗓子疼,流鼻涕。”穆煦说,“昨天咱们干嘛了?”
“你喝醉了,发酒疯。”池君韬扶着穆煦下床,整个人精疲力尽的样子,“非要跳舞,拉都拉不住,跳完舞躺地上看月亮,我要被你闹腾死了。”
“……”穆煦表情空白,宕机片刻,问,“我上床睡觉前洗澡了吗?”
“你要洗,我没让。”池君韬死鱼眼看向穆煦,“我怕你淹死在浴缸里。”
“你洗澡了吗?”穆煦问。
“当然洗了。”池君韬说,“我特意洗个热水澡才睡。”他感到呼出的空气都带着火星儿,“头晕,累。”
穆煦拧起眉头,拉着池君韬把他拽起来:“我们去医院。”
“你不上班?”池君韬问,“我自己去,再帮你拿一盒感冒药。”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没良心。”穆煦说,“我可以在医院办公。”
池君韬抿唇,心里舒坦了些,他没骨头似的靠着穆煦的肩膀,懒散地说:“那走吧。”
阚梦然终于等来了穆煦:“梦然。”
“穆总。”阚梦然听到电话里穆煦沙哑的声音,问,“您生病了?”
“昨晚着凉了,有点感冒。”穆煦说,“上午的会帮我推到下午,杨哥中午去公司把电脑拿给我。”
“要我下午过去看您吗?”阚梦然问。
“不用。”穆煦说,“我在医院陪池君韬,我俩别把你传染了。”
“池少也病了?”阚梦然问。
“他发烧。”穆煦说,“我带他去医院打针,顺便拿点药。”
“不要打针!”背景音是池君韬的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