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渣!
如果说李赫小时候是李煊带大的,那李煊的童年,都是霍敏陪着的,当然,更多的时候是保姆带着他。那时候他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还以为自己就是李辉和霍敏结合所生的小孩。
霍敏听见脚步声,回过头看着他。
菲佣把人带到,就离开了。
李煊站在原地,注视她半晌,才朝她走过去,颔首低低地喊:“母亲。”
在他真正的身世曝光后,就没再喊过霍敏“妈妈”了。
霍敏从来没有说过这个,好似也不计较。
“怎么这个时间来香港?警察没有抓你?”霍敏抬头,把烟灭在盘中道,“你坐吧。”
她偶尔跟朋友在这里喝茶,以前还会开舞会,园子里有几把椅子,海风把矮松的冷香吹了上来。
李煊点头,坐在了她对面:“我不待太久,过来只是想问您要一件东西。”
霍敏倒了一杯热茶给他:“要什么?”
“地下保管室的一幅画。”
“画?”
霍敏抬眼。
“我人还没死,你就打着画的主意了?”
李煊目光坦荡,也好似没有一点可耻:“您说过,以后把它留给我,但我现在就要。”
他语气平常,且坚定,非要不可。
霍敏嘴角的笑容淡了下去:“你在欧洲做些什么,不关我的事,我管不着,但你要来香港放肆,我就会找警察抓你,不会让你一错再错下去。”
“所以我不会偷它,我只是问您要它。”李煊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不过一幅画而已。”
是的,不过一幅画而已。
霍敏没有说话。
要说多值钱,上个世纪她父亲拍来的时候,花了约五千万刀,约合三亿人民币。艺术品的价值在时光流逝里,不断升值。但升不升值的,她也不关心,画是父亲留下的遗产,不会卖掉,兴许会捐出去,不过……当年她的确亲口说过,会将这幅《睡莲》留给李煊。
因为那时候年纪还小的李煊,很喜欢这些东西。
这些年画在霍敏手里,时不时的也会引来一些窃贼,所以安保工作需要做得很到位,才能将父亲留给她的遗物保护得很好。
同样的,画被封存在地下无人欣赏,这么多年也只有家人朋友来时,她会让人把画带出来挂在墙上,或是请人下去看。
“……你要它的话,那你带走吧。”霍敏深吸口气,不再看他,起身道,“我让人去开保险库。”
“嗯。”他也起身,影子很高大,被拉得更长。
霍敏走了几步,李煊说了声谢谢。
她没有说话,心想他兴许是缺钱了,或者出于某种执念,所以想要带走画。他要,那就给他吧。
可过了几天,大门再次被人敲响,有人送来了一幅一模一样的《睡莲》,还夹了一封信留给她。
信上说,请她把这幅画送到大陆去展出。
没有署名,但霍敏认得大儿子的笔迹。
这是什么意思?
专程来一趟,要走那幅画,又还给自己?
霍敏仔细地观察这幅长度一米七的油画,她收藏这些,但不是专家,分不清真假。
可她却记得,李煊十来岁的时候,就能花费一整年的时间来临摹这些画作,画出来的作品近乎一模一样,到什么程度呢,每一块笔触,颜色,都逼真的相似,像是喷绘打印机所作。
她无比震惊,被他的天赋所惊,本要让大师收李煊做徒弟的,让他去从事这一爱好,岂知后来出现了那样的变故。
原来,她和李辉在孤儿院收养的孩子,居然是李辉和前女友所生,李辉娶自己那年,孩子就出生了,女友被李辉诓骗着生下了小孩,郁郁而终。
发觉这一秘密时,霍敏直接把十岁大的李赫带走时,李煊随即也离家出走了,从此再无音讯。
后来她托人查了,才知这个了不起的大儿子在国外做些不好的事。
因为涉嫌艺术品盗窃、证券造假,还入狱了几年。她知道这事后,又亲自去了一趟。
现在李煊还给她一幅一模一样的画,霍敏马上想到,这幅画是不是假的?
李煊用赝品换走了真迹?
不然如何解释,他为何专程来香港讨走画,却又还回来,有何目的?
信上还写:“这幅画可以证明许多事,请您务必听我的。”
证明许多事,什么事?
她不知道他在打什么哑谜。
出于谨慎,霍敏立刻请专家来做鉴定,专家肉眼看了一会儿说:“应该是真的。”
是隔了一星期,出了详细年代化验鉴定报告,才被判断为赝品。
鉴定专家感叹:“画得太真了,不过霍女士,我想您父亲拍来这幅画,应当是被骗了,或者连拍卖行也被骗了。”
同时,霍敏还收到了上海江南美术馆的邀请函。她收到多次了,但从未理会过。
这次却回电联系了,她要知道李煊为什么这样做。
索要走真迹后,也就罢了,换来了赝品给自己。信上说,能证明很多事。
什么事?
李煊离开后,再次联系不到人,仿佛人间蒸发了。
年底,霍敏去了一趟上海,和儿子还有丈夫吃饭,大概一年只有这一次的一家三口团聚。
李赫长大了,万幸的是,他长得更像自己,不像他父亲,性格却不知随了谁,或者说谁也不像,不是张扬、也不是安静的性子。以前她总担心他在加州会学坏,托他表哥表舅照看他,还担心他念书会遇见危险,因为知道他学校外面就是著名的黑人区,经常出事,想来想去,还是国内更好。
所以霍敏让他毕业后回国来。
饭桌上,她听李辉关心儿子,在上海习不习惯,工作适应吗,最后还问他:“你哥最近有没有联系过你。”
李赫顿了顿,摇了头:“没有。”
他的手放在桌上,搓了搓高脚杯细长的颈。
这种撒谎时候的小习惯,霍敏是知道的。
但李辉却不知道。
李辉还很惦记那个离家出走的大儿子。
方秘书告诉霍敏,李辉常常会翻看以前的旧照片,保险柜里还有一张是李煊母亲抱着刚出生的小孩的相片。
霍敏听完,也没有太大反应。吃完晚饭,她将李赫送了出去,叮嘱司机一定要把他送回家里。
李赫低下头来看着她:“坐我车回去吧。”
“我司机在那边。”霍敏含笑看着他,“明天我来公司看你。”
“妈你又忘了,明天是元旦,我不上班。”
“啊…看我这记性。”李赫住的房子是她名下的,她来上海的次数少,通常住她入股的酒店套房。她拉着李赫的手,停车场路灯的暖光照得她头顶泛白:“什么时候身边有人了,有人照顾你了,妈也就放心了。”
“再过几年,你就得给我送终了,没见到你身边有人陪着,我走也走得不安心。”
李赫打断她:“你别说这些。”
“我这个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算了,”她不再多言,戴着丝绸手套的手挽着白手包,珍珠耳坠泛着油润的光。
“小赫,山顶的高尔夫球场重新修缮了,会所新修了壁球馆,你爱打壁球,开车去山顶才几分钟,那就方便了。下个月我生日,你回家一趟吧。”
开年的假期,她腾出空来,跟江南美术馆背后集团的董事吃了一顿便饭。对方听闻她的意愿,笑颜展开:“伊芙琳,你愿意将画提供给我们公益展出真是太好了!一定会有很多人慕名来观展的。这样,这几天我让员工去香港跟你交接一下细节,把这件事落实,不给你添麻烦,所有的运输由我们来承担。”
她笑着点点头,想到那幅被鉴定为足以以假乱真的“赝品”。
李煊要做什么?
约莫十天后,霍敏回到香港,见到了江南美术馆方派来的人,是个很俊朗干净的年轻人,会说德语,对艺术非常热爱真挚。
他也半点瞧不出来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