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
“杜谨言你认识我啊?”他的眸子熠熠生辉,好像看见了什么新奇物。
“废话!”天天跑我们班约女生,想不认识都难。
“他们为什么打你?”不知不觉,他已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的脸,抬起手。
我后退一步,躲开。脚踝上的伤口撕裂了,有些痒,但更多的是疼。我能感受到血液有生命似地汩汩而下,钻入地面。
“你脚受伤了?”他向前一步,盯着我染了血的裤腿。
“不关你事。”我转身准备离去,想了想,还是说,“这里从来不是你的地方。还有,今天我们没有在这里见过彼此,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我踱步走进屋子,抻抻嘴角,扬声道:“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没有回音。我又喊了声。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我跑出门,碰到隔壁李大爷。
对方一看到我就焦急地说:“你个伢子怎么才放学?”
“大爷怎么了?我爷爷奶奶呢?”
“你爷爷发了脑血栓,送医院了。我刚从那儿来正找你呢。你怎么才回来?”
我道了谢匆忙跑去目的地。
爷爷躺在床上打着点滴,奶奶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抹眼泪。人到了晚年还是没能摆脱命运的胡搅蛮缠,我心里一阵刺痛。
“奶奶?”我走到鬓发斑白的老人身边,轻声问道,“爷爷怎么样了?”
她只是呜呜地哭着,无助地看着我:“言言,家里没钱了。”
我心里闷痛,吸口气,安慰道:“奶奶,我去问妈妈要。别担心了,钱会有的。奶奶您累不累,回家歇歇?我来照顾爷爷吧。”
我站在楼梯间,盯着那个女人的手机号码,用力将绿键一按。心里怦怦怦地乱跳,手机嘟嘟嘟响了十几声,才被接起。
“喂,妈妈,最近还好么?”我强忍住恶心。
“小,小言?”听筒里的声音很大,可惜耳朵不能吐。
“妈妈,我生病了。现在在医院里,没有钱,医生不给治。”
“小言你生什么病了?难受不难受?妈妈这就给你打钱。”
挂断电话后我连忙跑到厕所,止不住地大吐特吐。看着镜子里那张毫无生气的脸,我双手覆上了脖子,用力掐去。我看着那张脸一点点变红,脸上的水滴落下来,像整张脸放在沸水里煮着,就要熔化了。终于,窒息感让我缓解了恶心。
我漱漱口,又将脸上的汗洗去。
医院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冲上神经,脑袋里像抽筋了似地疼。
作者有话要说: 强迫症与粗心鬼的相加。。修文。。。
☆、第 2 章
教室里叽叽喳喳又涌过来一群小鸡觅食般的同学,深以打搅他人为荣。我头有些晕,却只能扯动嘴角,扬起一个得体的笑。有时在想,我明明没有表演型障碍,为什么得时时把自己当作演员?还是日复一日的习惯,让我已经忘记如何去拒绝别人?
“杜谨言!”我闻声抬起头,却发现嘴角怎么也扯不动。
陶然来了,旁边女生立马给他让了位。
“帅哥美女们,你们的学委身上伤还没好,你们让他休息休息呗。”他以吊儿郎当的口吻一本正经地看向身边跑来问问题的同学。
“学委你受伤了?”
“去医院了么?要不要紧?”
我尴尬地回谢了众人的问候,见他们散去后陶然还站在我身边,不解道:“有事?”
“杜谨言,你脚伤好了没?”他目光往我左脚移去。
“还没有,需要休息休息。”我莫名地起了作弄之心。
“呃……”他果然有些吃瘪。
“谢谢你。”我说。
“呃,没什么。”他摸摸后脑勺,竟透出些许憨厚来。”忽而愤懑地问道,“那群人是谁,我帮你报仇。”义愤填膺,仿佛化身为拯救世界的英雄。
我站起来凑近他,压低声音:“上周五我没去那片林子,什么也没发生。你最好少管闲事。”
见他愣愣地看向我,不发一语,我看了看手表,好心提醒:“还有不到一分钟就上课了,你们致远班在楼下。”
陶然最近经常来找我,我刚开始时心悬在空中,不知道他要干嘛,被人抓了把柄的不踏实。后来也没见着他再提起那件事,心暗暗放下来。我懒得和他虚与委蛇,几次怼他,他仍乐此不疲兴致勃勃,一下课就跑到我这儿来,也只是东扯扯西唠唠地闲聊,大部分是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一说起喜欢的体育明星就口沫横飞眉飞色舞神采飞扬。课间不用应付蜂拥而至的求问者,倒也自在了许多。
周五五点半,我准时到了老地方。又看到了陶然。出乎意料地,这次他身边没有女生,倒是站着一排男生,都穿着绿色的校服。
陶然向我走来,脸色异常:“你真的又来了?”
“不能来么?”他怎么又在这儿?
“你是真的……”
“看到了吧!”一个声音打断了他。是箫以寒的小弟。箫以寒来了。我心里咯噔一下。
霎那间两方对峙,剑拔弩张。
“喂,你过来!”箫以寒小弟甲冲我说。
我感觉右手手臂有些痒,刚抬起左手想捋一捋它,就被陶然抓住:“别去。”
我看向箫以寒,他今天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他一直都那么冷漠,并且傲慢,可惜并非每次都有人迁就他。
“我没有要过去啊!”我说。语毕立时收到了箫以寒的群小们的侧目,以及箫以寒的一记刀眼,眼中藏着讽刺。
“这儿光线好,又安静。挺适合高三党背诵课文的。”
架,还是打起来了。
我站在一旁,边观赏着即将结束的战役,边脑子里复习着《庄子·逍遥游》,也不知道二分之一的内容能不能复习得完。
鸡蛋碰石头,也不知道陶然他们这摞蛋壳能坚持到几时,但终究是会破掉的。陶然挺有义气,但到底也只是初生牛犊,在箫以寒面前只是小动小作而已。
箫以寒是混黑道的,身边又跟着十几个痞子弟兄,也都是从刀子底下摸爬打滚出来的。陶然身边的那一排绿葱,还有些嫩。
陶然打起架来很狠,但不久脸上便挂了彩。我看着负隅顽抗的陶然,又看看像个身外人似的的箫以寒,他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甚至都没有参与这场殴斗。鸡蛋石头,实力悬殊。他是看不见陶然的,我想。或许在他眼里,陶然只是一只小鸡,他这只饱食过后的鹰隼只恹恹地看着别的鹰捕捉那些小鸡。但是……按照箫以寒的性子,陶然早不可能再踏进这片林子一步了。为什么他们会在此时此地约战?
冷眼旁观的,除了箫以寒,还有我。
陶然方完败。Game over!
胜方趾高气扬地对着陶然他们竖起了中指,看着他们灰头土脸地离开。
陶然走到我面前,活脱脱一只斗败的公鸡,拉着我的手:“杜谨言你跟我走好不好?”
我挥开他的手,忽视掉他眼底瞬间黯淡的光:“陶然,我和你没那么熟吧?”
陶然的背影有些佝偻,平时那么神采飞扬的一个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