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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朝

作者:公子优 时间:2020-11-01 20:55:26 标签:甜宠 HE 破镜重圆 年上 推理

小云老板稍微放下心,可是没两天以后,李惊浊又故态复萌,一早上起来就在厨房解剖牛蛙。处理好的牛蛙堆得像小山一样。
小云老板叹口气,说:“你不如去牛蛙摊子那里打工,还可以赚钱。”
李惊浊不讲话。
小云老板说:“惊浊,你学过医,我没有学过医,但是我感觉,你病态了,这样不对头。你自己有没有感觉到?”
李惊浊这才把手里的刀一放,摘下塑胶手套,坐到椅子上。
“跟我讲讲。”小云老板坐到他旁边,“你小时候受了委屈,不是也跟我讲过?你记不记得,以前,阿姨要你跳级,你见不到旧同学,放假回来就跟我讲?讲完就好多了。”
李惊浊还是不讲话。
小云老板去泡了茶端过来,又说:“都说要坚强,要受得,要忍得,要把眼泪咽回去,不要跟旁人诉苦。其他人给你提这么多要求,还是为了让他们自己过得舒服清净?你是个人,又不是一把铁打的刀子,讲讲话,哭一下,不是比天天解剖一堆动物尸体好得多?”
李惊浊望着茶杯,茶杯映的却不是他自己的脸,怎么看,里面映的都是柳息风的笑脸。柳息风不止对他笑,柳息风还转圈圈,柳息风还脸红,柳息风还抛媚眼。
李惊浊两口将茶喝掉,把杯子推得老远,再不让柳息风出现。
“还是不讲?”小云老板叹气,“拿你没有办法。不讲,就去画画吧,纸笔都是现成的,不要再拿刀子了。”
李惊浊摇头,不肯画画。
小云老板诧异道:“连画画都不肯了?叔叔阿姨当年非要你选个‘正经职业’,不准你再画画,你伤心好久。前不久还来买画具,特意选颜料,怎么现在连笔都不肯拿了?”讲到这里,他试探着问,“因为当时一起来的那位朋友?”
李惊浊静默了,良久,才说:“云哥哥,你帮我一个忙。”
小云老板说:“你讲。”
李惊浊说:“你帮我送一回牛蛙。”
小云老板问:“送到哪里去?”
李惊浊说:“送到我家老屋后面的一栋房子。”
小云老板问:“那是哪个家里?”
李惊浊说:“朋友。”
小云老板懂了。
李惊浊说:“云哥哥,你不要问。”
小云老板无奈笑道:“只有你,要我帮忙就算了,还有好多要求。”
李惊浊脸烧起来,说:“你答不答应?”
小云老板说:“答应。不答应又要死好多牛蛙。”
李惊浊低下头,说:“本来菜市场的牛蛙也是要死的,客好多,我是帮摊主的忙。”又说,“谢谢云哥哥。”
小云老板看着他的发顶,眼神复杂,笑意却温柔:“不要谢,这次谢了又要我去帮别的忙。还有什么要求?通通说齐全。”
李惊浊说:“我下楼买一箱干冰,牛蛙放到里面不会坏。你一起送去。”
小云老板点头。
李惊浊下楼去了,路过小乔粉店,忍不住进去买两斤麻辣牛肉。
周郎说:“小李医生,你怎么买得比风兄还多?是不是要又要和风兄一起吃?”
李惊浊不答,不声不响站了一会儿,问:“风兄这几天有没有来吃粉?”
周郎打包好麻辣牛肉,交给李惊浊:“来了,昨天中午还来了,带一位朋友一起来的。”
李惊浊想问:什么朋友?哪位朋友?
可是嘴上却只说:“这样。”
周郎笑着自己说起来:“是一位出版社朋友,以前也来过。很漂亮。”
李惊浊重复:“很漂亮?”
“你在说谁漂亮?”一个娇小的女人从周郎身后走出来。
周郎听见这个声音,忙说:“小乔最漂亮。”
李惊浊无心再待下去,告辞回太平文房。
小云老板看见他光提一个小袋子,就问:“干冰在哪里?”
李惊浊这才想起没有买干冰,可是真的还要送东西去给柳息风吗?柳息风和他的漂亮朋友在一起,送了东西过去,会不会只是添麻烦?或者更可气的是,只是让柳息风和他的漂亮朋友一起吃个痛快?
“我在想,要不然,不要送了。”李惊浊说。
小云老板说:“下楼十来分钟,怎么变这样快?小男孩的心,讲变就变了,眼睛也不眨一下。”
李惊浊心说:要是我真的是变心不眨眼睛的小男孩,就好了。
小云老板又问:“到底,送还是不送?”
李惊浊站在牛蛙小山边想了半天,点一下头,又重新跑下楼买干冰。买回来,把处理好的牛蛙整整码在干冰箱子里,再把麻辣牛肉连箱子一同交给小云老板。然后,他便怀着他那一颗又酸又涩、却好多天都变不了的心,开始了结果未知的等待。
  十二拾约定

小云老板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李惊浊连忙问:“他收下了?”
小云老板点头。
李惊浊双眼冒出一点希望的光,说:“他说什么?”
小云老板摇头。
李惊浊不相信:“一句话都没说?”
小云老板说:“下楼去。”
李惊浊心冷下来:“他真的一句话都没说?”
小云老板坐下来,喝了两口冷茶,终于歇下来,有力气好生讲话:“他在楼下。那么重的大男人,非要坐在我自行车后面跟着回来。那可是十二里路啊。”
他话都没有说完,李惊浊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他只能一个人坐在二楼感叹:小男孩跟风一样,真是追不起。
两折的楼梯,前一个折,李惊浊跑得飞快,后一个折,他却慢得像每步都要作出一首诗来、轻得像每步都踩在一根一碰就发出巨响的琴弦上。
就这么无声地走到第三级楼梯时,他看到了柳息风。
柳息风没有穿罩衫,只穿了一件短袖,长发也披着,正要俯身去看那些用于做颜料的矿物。
“当心,不要离得太近,你没戴口罩。”李惊浊站在楼梯上,说,“有些矿石有剧毒。”他自己也没想到,开口说第一句话,竟然并不如何艰难。
柳息风转过身来。他身边的一切,笔墨,宣纸,矿石……霎时间都隐成了朦胧的光斑,只剩他这个人是清晰的。这个清晰的人,使其他东西一概黯然失色。
李惊浊远远地轻喊他的名字:“柳息风。”
柳息风不言语。
待李惊浊走下台阶,柳息风忽然笑了一下。那笑不是高兴的笑,他嘴角向上,可眉心却蹙着,眼中似有怒意。他说:“李惊浊,你到底在想什么?”
想什么,还能想什么?可是,李惊浊心想,他总不能真的答一句:想你。这话他说不出口。画画和送吃食,已经是他的极限。况且,柳息风这样的人,会看不懂他这点心思吗?不会,柳息风若是不懂,那只能是不想懂。
“你知道。”李惊浊说。
柳息风说:“我又知道了?”
李惊浊说:“是。你知道。”
柳息风说:“我到底知道什么了?”
眼看两人的对话又要发展成那天骑牛时李惊浊莫名其妙生气事件的翻版,柳息风没等李惊浊说话,抢先一步道:“李惊浊,好,那我来讲一讲,我到底知道什么。”
柳息风顿一下,继续说:“那天,你画一幅画,却不讲明白,像地下特工接头一样,让我解谜。我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出门去找你,却看到你把我们要一起吃的东西打包送到我家门口。我去你家,却又只看到李宅大门落锁,人去楼空。你说,我能怎么想?我该怎么想?”
李惊浊没想到事情在柳息风的眼里,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解释道:“我以为——”
“你以为。”柳息风说,“谁让你随便以为了?”
李惊浊答不上来了。
他心想:我连以为的权利都没有了吗?也许是的。喜欢一个人,便成了待宰的鱼肉,早没有权利可言。
可是,李惊浊还不习惯主动放弃他的权利。他习惯势均力敌,习惯和对方站在同一个高度上一较输赢。
他现在仔细回味柳息风方才那段话,发觉自己是被唬住了,他心想:这还要想吗?你柳息风,七窍玲珑心,还需要想一晚上?你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也只有柳息风,巧言善辩,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明明那晚不给回应,转身就走,还怪对方随便以为。
李惊浊想清楚了,便说:“你想了一个晚上。想出什么来了?”
这句话问得镇定,不像在胆战心惊地等候一个答案,但是他的心却已经提起来,提得比他的人还高,随时准备等着柳息风一声令下,摔成十六瓣。
柳息风说:“挑一件衣服尚且要想一阵,这样的事,一晚上想不出结果。”
李惊浊略微失望,可是这样的失望又在意料之中:“那现在呢?这么多天过去,你总该想出了结果。”
柳息风说:“我没有想。找不到你的人,我就没有再想。”
李惊浊说:“那,从现在开始,你准备想一想了吗?”
柳息风沉默了。
沉默已经是答案。生活其实不像考试,多半不需要言明分数。做什么事,出什么结果,自己心里该有数,不用别人来讲。
李惊浊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脚背。他心想,其实人无论如何都不该表白,这样的事,讲求一个水到渠成,时候到了,无需表白,时候未到,表白也只是平添双方的烦恼。思及此,他甚至隐隐责怪起柳息风,作风这样浪荡,给了他遐想的余地。
“好吧。”李惊浊抬起头时,脸上已经扯出一副笑模样,“谢谢你过来,通知我结果。”
那笑很不真挚,柳息风皱起眉:“我通知什么结果了?”
李惊浊不讲话。
柳息风说:“跟你讲几句话怎么就这么困难?”
李惊浊嘲道:“那你去跟外面的夷光姐姐们讲话,不困难。”
柳息风眉宇间隐约有了怒气,可是他看了一会儿李惊浊,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李惊浊板着脸,说:“你笑什么?”
柳息风叹了口气,说:“还没有在一起,你醋性就这么大,要是真在一起了,我能不能活过前三天?”
李惊浊遭此调侃,恼羞成怒,脸烫得像是快要把自己蒸熟了,可是“在一起”三个字从柳息风嘴巴里说出来,又是那么甜美。一时间,种种心绪翻涌不停,他一开口,竟然磕巴起来:“谁,谁醋性大?你这个人,现在倒是不装糊涂了?什么地下特工接头,什么解谜,你老实讲,是不是看我的画第一眼,就什么都清楚了?”
柳息风说:“没有那么快,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李惊浊不信:“那你是什么时候明白的?”
柳息风说:“第二眼吧。”
这人!简直可恶。
李惊浊咬牙,瞪着他不讲话。
柳息风说:“但我确实考虑了一整晚。”
李惊浊说:“你现在不愿意考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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