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生
“真是个好地方,”时生又将视线转向窗外,“叫人有些羡慕!”
“这有什么可羡慕?我总有一天要住进高档住宅区,世田谷或田园调布,一掷千金,盖一座豪宅。”
“那就是你的梦想吧。”
“不止这些,还有更远大的呢,比如,买下土地房屋,然后租出去大把大把赚钱,你不觉得很慡吗?开着进口高级车到处兜风,再让身材火辣的外国美女陪着。”
时生频频注视着拓实:“你也野心勃勃啊,嗯,也难怪,就是那么个时代。”
“你这是什么话?”
“啊,没什么。你就不想脚踏实地地挣钱吗?”
“如今的世道,脚踏实地就得受穷。虚张声势也好,故弄玄虚也好,押中大冷门就能赢。”
“可人生不仅仅是金钱啊。”
“瞎说什么?说到底就是金钱。现在的日本不是从战后的谷底重新站起来了吗?听说外国佬说咱们日本人是住在兔子窝里的工蜂,那只不过是嘴硬,对那些家伙,只要用成捆的钱抽他们耳光就行了。”
时生不知为何垂下了头,然后又转向窗口,开口道:“日本的确会凭着这股gān劲赚全世界的钱,至少还有十年经济繁荣的时间,人们开始斗富,铺张làng费。那都是枉然,能留下些什么呢?”
“这不正求之不得吗?”
时生摇摇头。“梦总是突然醒的,就像泡沫一般,越chuī越大,最后啪地破灭,什么也没有,除了空虚。没有脚踏实地建立起来的东西,就无法形成jīng神和物质上的支撑。要到那时,日本人才会明白。”
“你在胡说什么?”
“我们失去的东西呀。从现在起再过十多年,谁都将失去重要的东西,包括你刚才说的人qíng。”
“别说得像真的一样,哪会有这种事!日本今后将不断地qiáng大起来。能赶上这cháo流的就是赢家。”
拓实紧握拳头在面前晃了晃。时生小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到达锦系町时,霓虹灯都已亮起,紫罗兰的门上也挂着“营业中“的牌子。他们推开门走了进去。或许是时间还早,只有一个客人坐在吧台旁。妈妈桑坐在那人身边。螳螂脸调酒师对拓实他们露出客气的笑脸,可马上又板了起来。
“啊,是你们呀。”妈妈桑也显得无jīng打采。
“上次多谢了。”
“又来gān吗?不是说过了吗?千鹤的事qíng我什么都不知道。”
妈妈桑这么一说,身旁的客人露出意外的表qíng看着拓实他们,那是个三十出头、面部轮廓分明的男子。
“这两位是……”
“说是千鹤的朋友,正在找她呢。”
“哦。”那人露出颇感兴趣的眼神。
“你是谁?”拓实问道。
那人诡笑道:“问别人的名字前,应该先自报家门。”
“那就算了吧。”拓实又转向妈妈桑,“你对那些人说我的事了?”
“你说谁呀?”
“少装蒜!星期六,我们走后来的那两个。他们也是来打听千鹤的吧?然后,你就把我的qíng况告诉了他们,不是吗?”
妈妈桑撇了撇嘴,叹了口气。“不行吗?我想你们都在找千鹤,说说也没什么关系。我这么热心,你该感谢我才是。”
拓实哼了一声,回头对时生说:“你听见了吧?她到翻脸了。”
“没别的事就回去吧,要不也像这位客人一样,喝上一杯。来到营业的酒吧问东问西的,至少也得喝一杯吧。”
“有意思。喝就喝,你要是以为我们没钱,就大错特错了。”
“喂,拓实,”时生在后面拉了拉想摆阔的拓实,“别上她的当。”
“话都说了,还能收回吗?”拓实甩开他的手,瞪了调酒师一眼,“喂,gān脆拿高档的来吧。”
“嚄,嚄!”螳螂脸调酒师睁大了眼睛,“高档的也有很多种,你要哪种?”
“这个……”拓实一时语塞,紧接着又道:“拿破仑,要拿破仑。”
“哦,哪一种?”
“拿破仑就是拿破仑呗!莫非这里没有这种高档酒?”拓实话一出口,调酒师就嘿嘿笑了起来,妈妈桑也忍俊不禁。
“笑什么?有什么好笑?”
时生从背后对他耳语道:“拿破仑是一种白兰地的牌子,不是酒的名称。”
“呃,是吗?”
“当然。连酒都不懂的小混混还充什么阔!”调酒师恶毒地说。
拓实觉得热血冲上脑袋,左拳已经举到胸前,只想马上跃过吧台。但是,他的手被时生拽住了。
“不行,拓实。”
“给他轩尼诗。”妈妈桑身边的客人开口了,“我请客。”
调酒师颇觉意外地说了声:“是。”
“别多管闲事。”拓实对那人说道。
那人的嘴角浮出一丝笑意,却不是妈妈桑和调酒师那种令人恶心的嘲笑。“我想听到下文才请你喝酒,不用客气。”
调酒师在拓实面前放下一只酒杯,装模作样地斟上了白兰地。
拓实犹豫一下,将手伸向玻璃杯,刚将杯子端到嘴边,一股甘醇的浓香就钻进鼻子。他抿了一小口,含在口中。酒的滋味仿佛是那香气的结晶,令人舒心地刺激着舌头,并迅速扩散开来。
“和电气白兰地不一样吧?”调酒师擦着杯子,饶有兴致地说。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拓实嘴上这么说,手却握着酒杯不肯松开了。
“随时别人请客,我也算是店里的客人了,你得回答我的问题。”他对妈妈桑说道。
“我说过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些家伙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千鹤?”
“他们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他们只问我千鹤的去向,不过目标好像不是她。”
“这我明白,是千鹤带着的什么东西,对吧?”
“东西?我没听说啊。”
“那你听说了什么?”
“他们说起一个姓冈部的人,问那人是不是真的在千鹤身上花了好多钱。”
“冈部?这又是谁?”
“我们店里的客人。听上去他们要找的是冈部,好像是为了他才找千鹤的。”
“那个冈部是gān什么的?”
妈妈桑摇了摇头。“很久了,听说是电话方面的工作,不知道具体gān什么。”
“电话?”
“其实,我也在找冈部,”请客的男人说道,“所以来这里打听,他好像常来这家酒吧。刚听到一个叫千鹤的人,你们就闯进来了。但这样事qíng倒清楚了,似乎是冈部和千鹤一起跑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