畸形屋/怪屋
我想泰文勒说的没错。亚瑞士泰德·里奥奈兹就曾拒绝赞助玛格达的戏剧演出--他说那种戏不会卖座。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正确。他是对他家人出手大方,但他可不是一个会把钱làng费在不赚钱的事业上的人。联合筵席包办公司缺了数万镑,甚或数十万镑的周转金。他一口拒绝了,罗杰唯一能免于破产的路便是让他父亲死。
嗯,当然是有动机没错。
我父亲看了看表。
“我已经要他到这里来,”他说。“现在他随时都会到了。”
“罗杰?”
“是的。”
“叫他来自投罗网?”我喃喃说。
泰文勒有点惊愕地看着我。
“我们当然会给他适当的警告,”他严肃地说。
舞台已经准备好,速记员就位,等着好戏上演。不久,对讲机响起。几分钟之后,罗杰·里奥奈兹走了进来。
他急切地走过来--有点笨手笨脚的--绊倒了一张椅子。我如同以前一样,见到他就想起了一只友善的大狗。同时我相当确定,他不是那个实际动手把胰岛素换成伊色林的人。他会把药瓶打破,把药水弄翻了,或是怎么啦,把整个行动搞得乱七八糟。不,不是他,是克里梦西,我断定,是克里梦西动的手,虽然罗杰暗中参与这项行动。
他匆匆说道:
“你想要见我?你已经查出了什么?嗨,查理,我刚刚没看到你,你来了真好,但是请告诉我,亚瑟爵土——”这样的一个好人--真正的好人。不过多的是凶手也是好人--事后他们惊愕的朋友都这样说,人心隔肚皮。我有点出卖他的感觉,微笑着向他打招呼。
我父亲态度慎重,冷冷静静,一本正经。能言善道的本色一览无遗。口供……记下来……没有qiáng迫xing……律师……罗杰·里奥奈兹一如他往常的急切、不耐烦,一挥手把他的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挥到一边去。
我看到泰文勒督察长脸上一丝嘲讽的微笑,同时从他的笑dòng悉他的想法。
“总是对自己有把握,这些家伙。他们不可能犯错。他们太聪明了!”
我谦逊地坐到角落里,静静倾听着。
“我要你到这里来,里奥奈兹先生,”我父亲说,“不是要提供你什么新的资料,而是要从你身上问出一些资料--你先前所保留的一些资料。”
罗杰·里奥奈兹一脸茫然。
“保留?可是我已经都告诉过你们了--全都告诉你们了!”
“我不认为。你在他死去的那天下午跟他谈过话吧?”
“是的,是的,我跟他一起喝茶。我告诉过你们了。”
“你是告诉过我们,不错,不过你没告诉我们你们谈些什么。”
“我们--只是--在谈话。”
“谈什么?”
“日常事务,家里的事,苏菲亚——”
“联合筵席包办公司呢?有没有提到过?”
我想,我一直到现在都希望那件事是乔瑟芬捏造出来的--可是,我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
罗杰的脸色改变,由热热切切一下变得近乎绝望。
泰文勒笑得象一只得意洋洋的猫。
“你承认,里奥奈兹先生,你已经对我们坦白过?”
“你们怎么知道那件事的?我以为没有人知道——我不明白怎么会有任何人知道。”
“我们有办法查出这种事,里奥奈兹先生。”一阵庄严的停顿。“我想你现在明白还是跟我们说实话的好。”
“是的,是的,当然。我会告诉你们,你们想知道些什么?”
“联合筵席包办公司濒临破产倒闭,这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现在是无可挽救了,倒闭势所难免,要是我父亲不知道这件事qíng而去世就好了。我感到这么惭愧--这么丢脸——”“有没有因此被判刑的可能?”
罗杰猛然坐正。
“没有,真的。是会破产--但却是光明正大地宣告破产。债权人会得到足额的赔偿,如果我把我个人的财产都拿出来的话,我会这样做。不,我感到丢脸的是我让我父亲失望了。他信任我,他把这个jiāo给我,他最大的事业--他最心爱的事业。他从不gān涉,他从不过问我在做什么。他就只是--信任我……而我让他失望了。”
我父亲冷淡地说:
“你说没有被起诉判刑的可能?那么,为什么你和你太太计划出国去,而不告诉任何人你们的这项意图?”
“这你们也知道了?”
“是的,里奥奈兹先生。”
“可是,你们难道不明白吗?”他急切地倾身向前。“我无法面对他,跟他说实话。这样会显得好象是我在向他要钱,你们知道,好象我要他再度帮我站起来一样。他--他非常喜欢我,他会想帮忙。但是我无法--我无法继续下去——这会把事qíng再搞得一团糟--我不中用,我没有那种能力,我不是我父亲那种人,我一直都知道。我累了。但是,这是没有用的。我一直那么悲惨——天啊!你们不知道我有多么悲惨!企图脱出泥淖,希望我能扯平账目,希望我亲爱的老爹永远不用知道我所处的危机。后来,事qíng来了--不再有任何免于破产的希望。克里梦西——我太太——她了解,她同意我的看法。我们想出了这个计划。不跟任何人提起,走得远远的,然后让风bào降临。我留下一封信给我父亲,把一切告诉他——告诉他我有多么地惭愧,求他原谅我。他一向都待我那么好--你们不知道!不过,等他看到那封信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他无法再做什么。这正是我想要的。不要求他--或甚至表示要求他帮忙。靠我自己在某个地方东山再起,过着单纯、谦逊的生活。种些东西,咖啡--水果,只要足够生活所需--苦了克里梦西,但是她发誓说她不在乎过苦日子。她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原来如此。”我父亲语气冷淡。“那么是什么让你改变你的主意?”
“改变我的主意?”
“是的。是什么让你决定最后还是去找令尊求他财务支援?”
罗杰睁大眼睛凝视着他。
“可是,我并没有!”
“得了吧,里奥奈兹先生。”
“你全搞错了。我并没有去找他,他叫人找我去的。他在城里不知怎么听说了,我想是谣传吧。不过他一向无所不知,某人告诉了他,他刺探我。然后,当然啦,我崩溃了……我告诉他一切。我说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我自己心里的感受的问题,他那么信任我。”
罗杰抽搐着咽了一口气。
“我亲爱的老爹,”他说。“你们想象不到他对我有多好,从不责骂,只有慈爱。我告诉他我不想要他帮忙,我宁可不要--我宁可按照我的计划离开,但是他不听我的,他坚持要解救我的危机--坚持要让联合筵席包办公司再站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