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医谋杀案/过量死亡
也许,是一种隐秘的忧虑?但罗瑟斯坦怎么也不能将什么隐秘的忧虑同阿里斯泰尔?布伦特联系在一起。他喜怒不形于色,一切都合于正常标准,是个地地道道的英国人。
那么该是肝脏了----罗瑟斯坦先生的肝脏总是不断地给他制造麻烦。但他从来没有听阿里斯泰尔抱怨过自己的肝脏,阿里斯泰尔的健康是与他jīng明的大脑和对资金qiáng有力的控制同等着称的。不是恼人的健康问题----他身体非常好。
但是----一定有什么原因----主席的手有一两次曾在脸上拂过。他坐着,用手支撑着下巴。这不是他惯常的姿势。而且有一两次他好象确实----是的,有点走神。
他们出了董事会办公室,走下楼梯。
罗瑟斯坦说:“您能赏光让我用车载您回去吗?”
阿里斯泰尔?布伦特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的车在等着”,他看看表,“我不回城里去”。他停了一下,“老实说,我跟牙医有个约会。”
谜底终于解开了。
赫克尔?波洛走下出租汽车,付了车钱,按响夏洛蒂皇后街58号的门铃。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听差制服的小伙子才来开了门,他满脸雀斑,红头发,一副老实相。
赫克尔?波洛问道:“莫利先生在吗?”
他的心里有一种可笑的希望,盼着莫利先生最好是被人叫走了,或者是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接待病人----但这希望落空了。听差向后让了让,赫克尔?波洛走进去,大门带着不可更改的厄运在他的身后轻轻地、残酷地关上了。
听差问:“请问您的姓名。”
波洛告诉了他,厅房右边的一扇门被打开了,他走进了候诊室。
房间布置很得体,但在赫克尔?波洛看来,却蒙着一层无法描述的yīn郁。擦得发亮的(机制的)谢拉顿牌桌子上周到地摆放着报纸和期刊。赫普尔怀特牌(也是机制的)餐具柜上放着两具谢菲尔德镀银烛台和一尊摆设品。壁炉架上搁着一座青铜座钟和两个铜制花瓶。窗户都遮上了蓝色的天鹅绒窗帘。软椅一律配以詹姆斯一世时代格调的绣有红色飞鸟和鲜花的套子。
候诊的人当中有一位军人模样的先生,蓄着凶残的小胡子,面色蜡huáng。他用一种打量害虫的眼光看着波洛。看起来他更希望带在身边的不是手枪,而是弗列特喷雾器。波洛厌恶地扫了他一眼,心里想:毫无疑问,确有那么一些既讨厌又可笑的英国佬,他们当初就不该生出来。
那军人故意多瞪了一阵,才伸手抓起一本《时代》周刊,他把椅子转过去避免看到波洛,然后坐下来开始看书。
波洛选了一本《笨拙》
他仔细地读了一遍,里面的笑话一点也引不起他的笑意。
听差进来叫道:“阿罗邦比上校?”那军人被领走了。
波洛正在想是不是真有这样古怪的名字,这时门开了,进来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当年轻人站在桌前,不停地用手敲打着杂志封面的时候,波洛一直从侧面观察着他。这是个看起来让人不快的、危险的年轻人,他想,说不定还是个杀人犯。无论如何,他比波洛gān这行以来逮捕的大多数杀人犯更象杀人犯。
听差开门进来朝着半空中嚷道:“皮洛先生?”
波洛意识到这是在叫他,于是站起来。听差领他到厅房后部,拐个弯,坐小电梯上到二楼,接着走过一段走廊,打开一道通往一间前厅的门,又去敲敲里面的第二扇门,然后不等回答就把它拧开,退后一步让波洛进屋。
波洛循着流水声走进去,转到门后,发现莫利先生正满怀职业热qíng地在墙边的洗手池洗着手。
再伟大的人生活中也有丢脸的时候。有一种说法是不管什么人,在其仆人面前都不是英雄。也许还应该加上一句,很少有人能够在看牙医的时候仍然自诩为英雄。
赫克尔?波洛毛骨悚然地认识到了这个事实。
他一向自视不低。他是赫克尔?波洛,在很多方面都超乎常人。但此时此刻,他从自己身上看不到任何超人之处,他的自信跌到了零点。他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懦夫,一个害怕坐上牙科手术椅的人。
莫利先生进行完他职业xing的洗涤以后,开始用职业xing的鼓励语气说话了。
按节令来看,今年的天气好象还不热,是吧?
他轻缓地走到了他的位置上——走到手术椅旁!他熟练地cao纵头靠,上上下下调整着。
赫克尔?波洛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坐了下来,听任莫利先生职业xing地摆弄着他的头。
“这样躺”,莫利先生用恐怖的安慰语气说道,“很舒服,是吧?”
波洛的声音象是要给活埋似的,他回答说是很舒服。
莫利先生把小桌移近,拿起小镜子,手里还抓着一件器械,准备开始治疗了。
赫克尔?波洛猛地抓住椅臂,死死闭上双眼,张开了嘴。
“没有什么特别的病qíng吧?”莫利先生问。
虽然张着嘴发辅音有些模糊不清,对方还是听懂了波洛没有特别病qíng的答复。出于有条理、爱整洁的习惯,这实际上是波洛每年两次的例行检查。当然,很可能什么都不需要做----也许,说不定莫利先生会漏掉后面那颗发出剧痛的成人齿----也许他会,但看来他似乎不会----因为莫利先生的医术是很jīng的。
莫利先生慢慢地逐颗检查着牙齿,又叩又探,还不时嘟哝着加以评判。
“填充物掉了一点----不过问题不大。牙龈很好,真让人高兴”。在一个可疑点停留片刻,扭转着探了一下----没事儿,接着来,刚才是误警。他开始检查下排牙了,一颗、两颗----怎么不接着检查第三颗?不,赫克尔?波洛稀里糊涂地想到了一句俗语,猎狗已经发现了兔子!
“这儿有点小问题。一点儿都不觉得疼吗?嗯,我可是没想到”。探针更深地探进去。
最后莫利先生收回探针,总算满意了。
“问题不大。只要做两处填补---再给上臼齿的磨损来点处理。我想今天上午就能做完。”
他按下开关,传来一阵嗡嗡的响声。莫利先生以可爱的细致作风拧开钻孔,安上钻头。
“受不了就告诉我”。简单的一句,说完就开始了可怕的工作。
其实波洛根本无须这种特许相助,他不必抬手、缩体来示意,更别说呻吟叫喊了。莫利先生掌握得恰到好处,每次都在适当的时候停下钻来,简短地吩咐一声“漱漱口”。稍稍修整一下,或者另外换个钻头,然后再继续。真正折磨人的其实并不是疼痛,而是对牙钻的恐惧。
后来,莫利先生开始准备填料,于是谈话又重新开始了。
“今天上午我得自己来gān这活儿”,他结实道,“内维尔小姐给叫走了。您还记得内维尔小姐吗?”
波洛假装着表示记得。
“她有个亲戚病了,把她给叫到乡下去了。这种事居然发生在这么忙的时候。今天我已经慢了,在您前面的病人来晚了。碰上这种qíng况真让人伤脑筋,一上午全给搅了。待会儿我还得处理一个特别的病人,因为她正疼得厉害。虽然平时每天上午我都留有一刻钟的机动时间,可今天还是使我忙上加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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