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笑伊右卫门
不过这不是侦探的工作哪——榎木津说,换了个邋遢的姿势。然后又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起来。
「这工作不怎么有趣哪。」
「事件哪有什么有趣不有趣的?」
「又没发生什么事件。」
「这……」
「侦探是要解决事件的,除此之外的工作,都不干我的事。什么预防犯罪、护卫,那是别人的工作。」
「所以说,这次的任务不是侦探,而是你说的除此之外的工作。人家是委托榎兄来护卫、预防犯罪的。你适可而止一点好吗?这可是关系到人命哪。」
「所以我不是就说要在那个房间保护吗?」榎木津说,「而且你搞错了。我没办法护卫或预防犯罪。因为我是侦探。」
「那请你快点解决啊!」我粗声粗气地说,在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来,「只要抓到凶手就好了,不是吗?事件都发生过好几次了啊。」
「是吗?那那个真的是死了呢……」
事到如今他还在胡说些什么?
我目瞪口呆。
然后我再次莫名地生气起来。
或许我是在愤怒自己的无力,也或许是在嫉妒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处之泰然的榎木津。虽然我自以为好像了解,但其实我对于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正在发生什么事、即将发生什么事,根本一无所知。
就在我寻思着该对榎木津说什么的时候,榎木津呢喃起来。
——那是在杀人啊?
他似乎是这么说的。
接着榎木津「唔唔」地低吟……
摘下了墨镜。
侦探……不知为何,表情异于往常地精悍。
「现在几点?」
「榎……」
我被先发制人,怒气烟消云散。
我寻找时钟。旁边的柜子上有装饰钟,但是太过于装饰性了,很难一下子就看出是几点。
「外面还是暗的吗?」
「还、还是暗的啊……」
「这样啊。这种时候,这不方便的状态真教人生气。」
榎木津闭着眼睛,皱起眉头。
接着他把大大的眼睛睁开一半,把脸转向我。
「是……那个人吗?」
「那个人……你是说哪个人?」
「就是可能被杀的人啊。」榎木津斥责我似地说。
是在说薰子吗?
「是、是啊。」
我顶撞似地回嘴。
「薰子夫人……现在正面临死亡。然而榎兄你却……」
「很严重呢。」榎木津呢喃。
「事、事到如今,你说这是什么……」
「什么叫事到如今。这里的家伙们,根本没有半点事态严重的样子。没有半个人肯好好地委托我,不是吗?尽是说些什么钱怎么样、家系怎么样,一下子叫人休息、一下子叫人吃饭、一下子叫人祝贺,我听到的全是这些,结果委托我的竟是你。叫我保护女人的是你。这根本教人莫名其妙嘛。全都是白费!」
「那是因为要按部就班……」
「什么按部就班,那根本无所谓!」
榎木津敲打沙发。
「虽然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状况分秒必争——如果是这样,快点这么说就好了嘛。」
「我说了啊。」
「你根本没说。什么诅咒、作祟、奇怪的流言,这种无聊事我好像也从助手那里听说了,可是那跟事件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也不是……没有关系吧?」
「才没有关系。那是流言吧?所谓流言,不就是第三者随口说说的谎话吗?难道当事人会说自己的流言吗?蠢蛋。苹果又红又圆,但是又红又圆的东西不一定都是苹果啊。是苹果的话,说一句苹果就是了,就算一直说什么又红又圆还有蒂又有点酸,我也不晓得那是苹果还是梅干啊!」
「话是这样说没错……」
「我说过很多次了,人心隔肚皮,要我揣摩别人的心意,免谈。只要明白地说有好几个人被杀,可能又会有人被杀,这不就行了?连几秒都用不到。」
「那……那是因为榎兄没有好好地会见真正的委托人……」
榎木津的说词,以某种意义来说合情合理。我在见到伯爵和薰子以前,也完全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真正的委托人?」
榎木津把应该看不见的视线转向我的头部一带,眯起眼睛。
「那个人是委托人吗?」
「那个人?」
「那个脸色很差,装模作样的人。」
是……伯爵吗?榎木津看到我所看到的伯爵吗?或许是吧。
「凶手在这个家里。」
榎木津说。
这里面有杀人犯……
榎木津一开始就这么说了。
「凶、凶手是谁?榎兄知道是谁吗?」
「就说我不知道了。我可看不见哪。我不晓得这里有几个怎样的人。」
「啊啊……」
没错。
我还是不晓得榎木津看得见什么样的东西。可是如果相信榎木津看到的是他人的记忆这样的假说……
就表示他能够像现在一样,看见重叠在一起的过去吗?而且……榎木津不知道拥有那个过去的人究竟是谁。
因为身为目击主体的人,并没有关于自己本身的视觉记忆。不管是谁,都没办法看见自己。
榎木津他……
只看得见被杀掉的新娘们吗?
所以他才会说……
——这里面有杀人犯……是吗?
「问题是那里是哪里。」榎木津说。
「那里?」
「唔唔。这样子真不方便哪。我看不见,没办法确认那是哪里。搞不清楚哪。嗯?」
由你来看就好了嘛——榎木津说。
「由、由我来看……?看什么?」
「我问你现在几点啊!」
榎木津再次斥责似地说。
榎木津难得有烦躁的时候。我急忙再次确认装饰钟。指针刚过凌晨三点十五分。我这么说,榎木津便说着「三点、三点啊」,站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或许还来得及吧。」
「来得及?」
「我是说,如果找得到那个地方……或许还来得及。虽然有点下流,不过就像你说的,那个女人的性命无可取代吧。」
榎木津也不仔细确认,踏出脚步,结果踢到了小桌。我无可奈何,支撑住他。
「你要去哪里?」
「大概……是外面吧。」
「外面还很暗呢。今天是阴天,只靠这样的月光,什么都看不见的。」
「我现在还是一样什么都看不见。」
「那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有意义。房间有灯,而且……你只有眼睛看得见!」
「只有……眼睛?」
「喏,快快带路。」榎木津伸出手来,「你是被派来当导盲猿的吧?而且你还不认清自己的身分立场,和那个女人同步了对吧?虽然已经不危险了,可是还是一样危险!不要拖拖拉拉!」榎木津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