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笑伊右卫门
伊庭放松眼皮,俯视伯爵。
「我好羡慕你。」
「羡慕我……?」
「哦,我只是觉得我老婆过世的时候,我应该像你这样哭泣的。不晓得是在逞强还是装了不起,我没怎么哭哪。要是能够不顾一切地大哭一场,或许就不会有这么深的悔恨了。」
「您的家人……不在了吗?」
「全部不在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可是我还是像这样勉强活着哪。」
打起精神来吧——伊庭说。
「十五年前,您也这么说过。」
伯爵站了起来。
「这……样吗?我完全不记得了。喂,楢木,二楼伯爵的房间还不能用吗?」
「是的,在拿到逮捕状前虽然不能强制……可是,呃……」
他好像想说有湮灭证据之虞。
「这样。这个人也累得很,中泽先生也真伤脑筋哪。上头不指示这些细节,底下的人也不晓得该怎么应对啊。如果是二楼没在用的房间,应该可以吧?那边已经调查过了吧……?」
「我到书斋去。」伯爵说,「书斋也禁止进入吗?」
楢木回答之前,大鹰出声了:
「书斋还没有勘验。那里上了锁,不能进去……」
「那凶手也进不去吧?」
「是啊。没关系吗?」结果大鹰问楢木。
「我姑且去问问,请稍等一下。」
楢木才把餐厅的门打开一半,大厅便传来喧嚣的波纹。往那里一看,一道影子正从楼梯另一头跑过来。
「那不是野岛吗?」伊庭说。
「阿岛,怎么了?」犹木问。
「班长,监识有了连络。在那棵槐树底下采到的灰状粉末,毫无疑问,确定是熏烟剂的余灰。而且和这里的厨房扣押到的蚊香一样……」
「砰」地一声,背后传来声响。
「是公滋的房间。」有人说。
「喂……那是什么声音?」
楢木跑到公滋房间前面,敲了好几下门。
「由良先生,由良公滋先生,怎么了?」
没有回答。楢木的喊声引得几名搜查员从半开的餐厅门扉走了出来。
楢木更用力敲门,却没有反应。
「这道门……」
楢木回头。
「备份钥匙记得是在伯爵房间的金库……对吧?」
山形是这么说的。没有备份钥匙,无法从外面打开上了锁的一楼客房。
伊庭跑上前去,把耳朵贴到门上。
「逃掉了。」
「逃掉了?」
此时门开了。不是公滋房间的门,而是更前面的门。
胤笃老人探出白皙的脸。
「发、发生了什么事?刚、刚才公滋他……」
「公滋先生他……?」
「跑、跑过窗户外面……」
「竟然从窗户跑掉了。喂,快去外面追!」
警官乱哄哄地跑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警部吼着,走了出来,「喂,你,平民不许指挥警官!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状况紧急。你连这点事都看不出来吗?紧急情况时,平民也可以逮捕现行犯啊。我只是告诉警官可疑人物的动向罢了。如果不满,你叫他们回来啊!公滋逃掉了啊!」
「由、由良公滋……」
「逃掉了。他可能躲在门后面,偷听到野岛提到蚊香的事。」
「你干嘛在走廊讲那种事!」警部斥责野岛,「在平、平民和嫌疑犯面前……」
「现在不是闹内哄的时候吧?喂,长野的警察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群乌合之众了?我啊,从这里去到本厅后,一次也没有给那边的人扯过后腿。有时间在意什么面子体面的,应该先追人才是吧!」
伊庭叉开双腿大吼说。
大鹰跑了出去,野岛也跟上去。警部一脸苦不堪言,瞪着伊庭。
「伊、伊庭先生,你……」
「怎样?就算我已经退休,我那几年刑警也不是白干的。中泽先生,你是顶头上司的话,就更应该看清楚周围的状况。听好了,这话你可要记仔细。没有下面的人,上头的人是成不了事的。没有手脚,头也只能在地上滚。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去哪里干什么的头……不要也罢!」
我说得太过分了吗?——伊庭问楢木。楢木露出武田信玄(※武田信玄(一五二一~一五七三),战国时代的武将,为东国势力首屈一指的诸侯,多次与上杉谦信争战。)肖像般的表情,答道,「是严厉了些。」
「警部,我们该把那边的由良昂允先生安顿在哪里才好?还有,书斋等地方需要勘验吗?监识好像还没有走……」
「这……」
「一楼客房的钥匙听说保管在昂允先生房间的金库里,可以顺便……」
「我知道了,楢木。喂,里面的……你,诹访署的你。」
和由良先生一起去房间借钥匙——警部命令走出来的搜查员说。
「小心不要留下指纹。要是拿到搜索票,立刻进行房屋搜索。或许有人潜伏在里面……呃,书斋的钥匙也在那里吗?」
「我有书斋的钥匙。」伯爵说。警部想了一下,望向楢木。
楢木转向伯爵问道,「房间里有门可以通往书斋对吧?那里上了锁吗?」
「是锁着的。」伯爵答道。
「那么,那个书斋基本上是密室……应该没有人进得去才对。」
「到底是怎样?麻烦死了。」警部气愤地说。他可能在担心初期调查失败吧。要是轻率行动而适得其反,或是落后一步,就难以挽回了。
书斋的确是密室,可是只要有伯爵房间的钥匙,也是勉强能够从二楼下去书斋的。换句话说,只有伯爵能够不被任何人发现地从二楼下到一楼。但是书斋的门锁没办法从里面打开,就算是伯爵,也没办法从那里逃脱。
想要通过书斋的门,无论如何都必须像平常一样走楼梯下来,从外面开门才行,那样似乎没有意义。
如果有意义的话……例如事先让外部的人躲进书斋,从外面上锁,再等待时机,从伯爵的房间将他引入二楼的楼层……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就算假设实行犯是由伯爵带进来的,也没办法让他逃走。只能循同样的路线再把他关回书斋,没办法离开书斋。
而且……
伯爵锁上书斋的门时,我也在场。
在那之前,我一直待在书斋里,和薰子一起。
开门的是薰子。
里面没有任何人。
那是个视野宽敞的大空间。就算潜伏在鹤的背后,也没办法藏身。我们在里面走来走去。
——不,
假设那个时候,凶手已经在伯爵的房间里……
那么书斋就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就算真有伯爵带进来的凶手或共犯,也表示那个时候那个人躲藏在伯爵的房间里。这种情况,书斋的角色……